苏绾没有了刚见时的害羞,立马就恢复了小孩子心性。挣脱沈梨的怀里,抱着阿轩的手闹着多要几颗糖。
阿轩骤然被人抱住,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沈梨见状暗道不好,上前去将有些任性的苏绾拉开,再从自己身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糖果,剥开一颗,塞到苏绾的嘴里,轻声道:“好绾绾,别找你阿轩哥哥闹,阿轩哥哥身体弱,可禁不住你玩的!”
果然苏绾看向阿轩的脸庞,似乎真的有一点跟自己娘亲身体不舒服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也知晓身体不舒服的人是不能有人在旁边闹腾的,所以也就乖乖地将手放开,转头抱着沈梨的手吵着闹着要出去玩!
沈梨转过身子,看向因为伤口似乎有些裂开,额上的汗水都慢慢沁出来,却仍咬牙坚持的人,无奈道:“你伤口崩开了,还是回去躺着好好修养吧。”
阿轩捂着逐渐鲜血浸透衣裳的伤口,就这样用一双眼睛看着沈梨,无声且倔强地拒绝。
沈梨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转身对苏绾哄着:“绾绾乖,哥哥今天病了,身体不舒服。我们改天再出去玩,好不好?”
“那我要跟阿梨姐姐你一块儿!”
苏绾抱紧胳膊不放,沈梨只得给妇人打了个招呼,在对方勉强又担忧的眼神,将人带走。
还好沈括与何爷爷二人将忘忧丹的事情一力压下,对外的说辞均是阿轩因为受伤太重,体内毒素堆积多年,所以会出现短暂性失忆的毛病。
一切证据摆在明面上来说,至少沈梨偷拿忘忧丹,并对人使用的事情并没有闹得满谷皆知。
不然妇人再怎么相信自家的谷主大人,恐怕也不会允许将人放走了吧!
但是三人刚刚走回去,沈梨就被出现的沈括带走。
于是就只剩下苏绾扶着阿轩的手,奶声奶气地提醒道:“阿轩哥哥,小心台阶!”
阿轩听了后,露出笑容,听话地将脚抬起,迈进屋内。
另一边,沈梨垂着头跟在沈括的后面,接过沈括提前准备好的药丸吞下,然后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圣医谷的外围,也就是之前沈梨对乔辞轩说的幽心楼——药奴的地方。
“我已经跟你何爷爷商量过了,忘忧丹的事情虽然不能说出去,但你还是要受惩罚,免得你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过了,以后再闯祸。”
沈梨吐舌,以为自己还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的,不能辩驳,只能乖乖地点头听话。
“今早你何大叔从外面带了一批新的药奴进来,放置在幽心楼里。”
幽心楼虽然被叫做楼,实际上却是一间用茅草、旧石搭建而成的破旧屋子,据说幽心楼的出现已经不能考据。总而言之,就是年代十分久远。
幽心楼,顾名思义,是前几任谷主用来囚禁谷中犯下大错的人所设的禁室,相当于现代的监狱。不过幽心楼周围遍布毒蛇蛊虫,还常年弥漫着种种瘴气。需要身上带有特制的驱虫香囊和瘴气解药才能进出,为了惩罚犯罪弟子,幽心楼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基本的水喝食物也需要外面的人按照规定的时辰送进来。
所以曾经被囚禁在这里的最终下场不是自杀就是疯了。
所谓囚心更比杀人毒,所以在沈括这任谷主上任之前,也就是沈梨那未见面的爷爷,就将这幽心楼的规矩给废除掉,用来暂时关押选进来的药奴。
沈括带着沈梨走到一间房屋的门口将其推开,一阵阵酸臭扑面而来,沈梨一时没有准备,被味道刺激地立马跑到旁边干呕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将胃底涌上来的酸气咽下,掏出怀里的帕子,将口鼻掩住,磨磨蹭蹭地重新走到沈括的身后站定,也不再勾头四处张望。
沈括侧过身子,露出房子里面的样子,整个房子不大,左右还没有沈梨卧室半大的地方,此时或蹲或躺着许多人。再仔细一看皆是一群骨瘦嶙峋,面如土色的孩子,有男有女。或是环境陌生,此时又见两个陌生的人出现, 屋内众人都是面色戚戚、惨白一片地看着沈括二人。
“这些都是因为开春,从玄汉国各地带回来的。有因为粮食短缺,被父母卖给牙行,被我们的人买回来的;也有因为灾情严重,家中上下皆死的只剩下自己的孩子。为父现在就将这些人都交给你了。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静思己过。顺便再给这些人好好瞧瞧身子上的毛病,就当提前给你练手了。有需要的药材就将单子交给你何叔,何叔负责你和他们这几日的饭食。”
然后,沈括蹲下身子拍拍沈梨的头,不敢直视沈梨可怜哀求的目光,将沈梨身上一直悬挂的红色香囊取下,放进怀里。
最后才能硬下心肠,狠心拒绝沈梨的可怜,道:“乖女儿,这件事是爹爹没有考虑周全。但是我儿自作主张,全然不顾以前我和你娘对你的关心,所以这件事情你还要罚,是逃不过的。你可知道何爷爷可是被你气的连今早的饭食都没有吃。”
女儿在自己和妻子的宠爱下越发无法无天,沈括觉得这次必须给沈梨一个教训。
“你怎么想的,爹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都可以来和爹爹和娘亲说。你这几日就在这里好好磨磨性子,顺便将你那三脚猫的医术好好练练,爹爹会让你何叔将你看好的!“
又是一番嘱咐,许久沈括才提步离开。
沈梨跟在后面,直到瘴气挡住了自己的脚步,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终于明白自家爹爹今儿个是真的狠下心肠将自己留在这儿了,才垂头丧气,拖着脚步往幽心楼走。
走到门口时,还是那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皱眉看着里面依旧惴惴不安地的孩子,当机立断地转头往旁边的空地上走过去。找个干净像样的石头坐下,扶着脑袋发呆。
不知道绾绾今天看不到自己要不要闹!
然后又想起今日自己一大早跑过去,然后阿轩刚开始醒过来,脸上的懵懂纯真的样子,再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出现害怕、恐惧、慌张等种种情绪,不待沈梨细细分析,便恢复了失忆前的沉稳冷静的样子。如果不是之后,对方不顾身体还没有恢复,固执地要跟在沈梨后面满谷中晃悠,沈梨还以为忘忧丹过期了呢!
不过,对方那紧跟着不放,生怕自己不在的样子可真的好笑的紧啊!
再次想起,沈梨还是阵阵发笑。
“咕噜噜~”
直到沈梨的肚子传来阵阵响声,才想起早过了午时了,而说好进来送食的何叔,也还未到来。
沈梨被肚子折磨着苦不堪言,在外面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何叔的踪影。
“给你!”
一直在旁边观察沈梨的某个男孩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将自己一直珍藏的馒头从怀里面掏出来,递到沈梨的面前。
“你干什么啊,拿开!”
肚子本来就空无一物,闹着慌,一个身上带着莫名气味的人突然上前,还将一个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递到自己面前,被气味猛地刺激到,沈梨之前好不容易平复的呕吐瞬间破胸而出。
扭过头就对着地上哇哇地吐出来。
直到自己将胃酸都快要吐干净后,沈梨才重新拿着帕子将鼻子捂住,站直身子嫌恶地看着面前不知是男是女的人。
面前的人个头不高,差不多只比沈梨高出了一个头,头上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打成结,整个头发杂乱无序,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大人的,不知拖在地上多长,衣服也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和身上脏兮兮地,露在外面的皮肤有被人打出的淤青紫色,也有泥巴凝结的块,还有大大小小冒着脓水的疮。全身的味道更是刺鼻,就像是猪屎、鸡屎等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沈梨急忙朝后退上几步,生怕对方身上的味道混到自己的身上。
男孩见到沈梨脸上的表情,再看到对方唯恐避之不及的动作,垂在背后的手猛地捏紧。
垂下头,将东西收回,自己默默地往后退几步,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