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寒站在一楼客厅，迟疑的不敢上楼。
这么多年，这种怕的感觉，又是第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和父母车祸丧身，那种对未来的恐惧的怕。一模一样。压抑的这个男人，呼吸像被人掐住一般。
顾云阳的管家，在顾凌寒的身边，陪伴了多时，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恭敬的弯腰对着顾凌寒请道：“少爷，老爷，还在书房里等你。”
顺势，腰弯得更低了一些，作出了请的手势。
再怎么样，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躲避，并不能掩盖事实的真相，不是么？
自己，在怕什么？
顾凌寒扯了扯嘴角，冷嘲的笑了自己。最终，还是跟着管家，缓缓的登上楼梯，走向等候他多时的，顾云阳的书房。
顾凌寒，前脚刚一迈进，管家就在他的身后，顺势把门带上了。
顾云阳老爷子，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仰着头，仰靠在沙发背上。老唱片里，放的是吱吱呀呀，民国三十年代的曲子。声音不大。
顾云阳面前的功夫茶，已经没有冒烟，看起来，凉了许久。只有，功夫茶桌上 的香，袅袅的还在升起一丝一缕。
顾凌寒走进一步，发现，顾云阳合着眼睛，并没有睡。
射向他的眼神中，顾云阳没了一向的锐利，此时，他的眼里，布满了浑浊。这，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样子吧？
顾凌寒的思绪还没飘完。
顾云阳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来了。”
“是的。”顾凌寒，毕恭毕敬的回到。坐在了顾云阳的对面。他仔细的打量着顾云阳的神情。
他想到，艾丽，有一次对他说过，“你的大伯，和你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他之所以，能在顾云阳面前嚣张，这么多年，还一直被顾云阳容忍着，可能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多年前，死于那次离奇的车祸。顾云阳出于对自己的內责，或者是怜悯，才这样容忍。
可能，是顾老爷子，觉得自己做事上，或者气质容颜上，像他，自然对自己的容忍点就高许多，疼上自己几分。
顾老爷一向是精明睿智、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绝对不会，轻易的在别人面前，示弱。
顾凌寒自带，从小有了记忆以来，就是见惯了，顾老爷子一向，说一不二的作风。现在，乍一见到，顾老爷子这么明显的疲惫，和一个属于老年人的脆弱，一时有些诧异。
顾凌寒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皱紧，直接问道：“你，怎么了？”
他和顾老爷子，自打顾凌寒的父母去世后，原本很好的伯侄关系，就变得微妙尴尬，两人似乎有些疏远，也似乎有时候，像是两个棋逢对手的忘年朋友。
虽然，他派了很多人手，去查明，当年在伦敦那场车祸，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不是顾云阳为了顾氏集团的财产继承人问题，下得黑手。
但是，多年了，查来查去，没有线索指向顾云阳。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顾云阳对自己，又突然发生了变化？
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过完这个年，我就又老了一岁，活一天，少一天。我以为，我会带着遗憾，进入墓地。”顾云阳一边说，一边将面前，冷掉的功夫茶水，倒进废水篓。拿壶接了新水，重新烧水。准备给顾凌寒沏上新茶。
“直说吧。”顾凌寒听到大伯的话里，有些不吉利，开始有些烦躁。
顾云阳没有因为，顾凌寒不敬的语气，而感到不耐烦，微笑着说道：“陈清清，是我的女人。原来，我辜负了她。我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寻找她。呵呵，没想到，这个聪明的女人，就躲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准备和她结婚了。给她名分。知会你一声。”
“应该的。”顾凌寒知道，陈清清是艾丽爱福利院的院长，一直很疼爱艾丽，所以，对这个女人，不反感。况且是，顾云阳娶妻，他爱娶谁，跟自己也没关系。
新水烧好了。
顾云阳娴熟的给功夫茶杯，洗杯，洗茶等，一气呵成。
话语也没闲着：“艾丽，长得很漂亮，气质很好。随她妈妈。”
顾凌寒，听着顾云阳夸自己女朋友，心里有微微的开心。很快，就察觉了顾云阳话了的其他意思：“随她妈妈？您见过她妈妈？艾丽，是孤儿啊。”
顾云阳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把刚刚沏好的茶水，递给顾凌寒，直视顾凌寒的眼睛，“艾丽，是我和陈清清的女儿。”
晴天霹雳。
顾凌寒木着，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什么意思？
艾丽，是顾云阳的女儿。是我顾凌寒的堂妹？
顾凌寒，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天再没一丝反应，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两个人，隔着桌子上的香案，袅袅升起的烟雾，对视半晌。
顾云阳首先打开了沉默，“伦敦车祸的事情，你一直不是想知道真相？”
“是。”顾凌寒，不自觉的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知道顾云阳的性格，既然，顾老爷子首先提出了这句话，今晚，他就可以知道，那一场车祸，真正的真相。
……
从顾老爷子的书房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夜色深黑的，像无尽的冰窖。
豪华低调的别墅走廊，开着壁灯，灯光昏暗，不时的有一直恭候等待的佣人，轻声的叫他“少爷。”
顾凌寒没有回应。
他形同僵硬的木头，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走得十分缓慢。
当年，父母车祸的事情，已经可以肯定，并不是顾氏家族争产，也不是顾云阳一手策划的。
当年的事情，突然发生，顾云阳也是后面，才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多年来，顾云阳不惜破坏，二人的伯侄关系，也派多方面的势力，阻止自己查明真相。原因只有一个……
他，不想让自己，查到真相。
或许，真相，是个不可以说出来的秘密。
或许，真相，是他们这种大家族，腌渍肮脏。
或许，是个不能让人知道，谁都不可以知道的秘密。。
那么，真相，又究竟是什么？
顾凌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根本就忘记，这一路，他是怎么离开顾家的老宅子，又是怎么驾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少爷。”管家林伯，在门口递上，一直温热好的毛巾，给顾凌寒擦脸。
顾凌寒木然的接过，擦了擦脸。脸部的温暖，却未带来一丝的清明。
他走向艾丽的卧室。
只有这扇门后，只有这个女人，能让自己有真正的安心感觉。
艾丽，早已经睡去了。
顾凌寒，站在床边，看着像睡公主一样，熟睡的艾丽。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堂妹？
又非堂妹？
顾凌寒，想伸手摸一下艾丽的脸庞，再抚摸一下，心中爱的这个女人。
最终，他还是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回头。
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艾丽的房间。
第二日，早晨。
艾丽蹑手蹑脚，走到了顾凌寒的床边。
她很奇怪，他为什么没像往常一样，在她的卧室，抱着她睡觉。
顾凌寒知道艾丽进入他的房间。
他一宿没睡。
艾丽，想在他床边，逗逗他。但是，顾凌寒的眼睛竟然是睁着的，就这么睁着，看着艾丽的一举一动。
艾丽甜甜的笑了，“还想吓你来着。林伯说，昨晚你去见顾老爷了。”
“是的。”顾凌寒说完这两个字，就顿住了。
艾丽，正襟危坐在顾凌寒的床边，等着听下文。她听林伯说，顾凌寒昨晚回来，脸色不太好。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好宽慰顾凌寒，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看着艾丽，又正经又紧张的神情，顾凌寒说：“他说，让我和你生孩子。”
艾丽一怔。没想到顾凌寒会说这样的话。
看着，顾凌寒异常正经的语气和神情，艾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诓他。
她伸手咯吱顾凌寒：“叫你胡说。”
顾凌寒烦躁的捉住，艾丽胡乱咯吱自己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是认真的。”
语音落下。
顾凌寒的唇，也跟着落了下来。
艾丽瞬时，明白了。顾凌寒很烦躁，他不想说。
顾凌寒的吻，让艾丽喘不上气。她开始轻轻的捶着顾凌寒的胸，让他放开。
顾凌寒不管不顾，吻的越加重力。
艾丽的唇角，被顾凌寒咬破了，血液的腥咸味，在二人的嘴里蔓延开。
顾凌寒一愣，微微顿了一下，吻得更深更狠了……
艾丽有些被吓着。她手足无措起来。
顾凌寒，最后还是放开了艾丽。
他紧紧的箍着艾丽，呼吸正好打在艾丽的耳根上，缓慢绵长，显得特别的孤单与无措。
艾丽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能，轻轻的环绕着顾凌寒的背。希望，能借着自己的温暖，抹开顾凌寒的寂寞。
她害怕这样的顾凌寒。
她，从来没有见过，心情是这样晦暗、消极的顾凌寒。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
彼此，听着彼此的呼吸。
彼此，安慰着彼此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