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戒心啊……”林亚妮头搁在手臂上,看着面前的一棵树,那树枝干茂密,但却没有鸟儿,显得孤寂又冷清。
“这里的人,特别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脾性浮躁,自尊心又高,一副大人不懂我的世界的样子,很容易和别人发生摩擦,激动的时候甚至会动手。但是啊,这里的人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使他们一时气过头做了错事,事后肯定也是会反省的,当然,那种一错再错且不知悔改的人也是存在的,但那只是占了小部分,大多数人还是能知错就改的”
欧阳思说话的时候手中的辫子已经接近了尾声,她从手腕上拿发绳将发尾扎了起来,林亚妮一头乌黑的长发变成了干脆利落的辫子,长长地垂到了腰上。
做完这些之后欧阳思走回了林亚妮旁边,一同之前地将手肘支在栏杆,手掌支着下巴对林亚妮说道:“这里,和你之前生活的那个年代不一样,在这里你可以发现爱好,交到知心朋友,可以找到生活的理想状态,甚至还可以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人,我想,审判者让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明白这些吧”
林亚妮听闻,偏头看了欧阳思好一会,开口说道:“你真的很适合做老师”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打开心结,让人从围着自己的小圈子里走出来,拿出勇气用新的姿态面对生活。
“又一个这么说的”欧阳思说着,一双大眼都弯起来。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这么说过吗?”林亚妮问。
“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欧阳思脑袋支在下巴上,看着远处一棵绿油油的大树说道:“还有小时候一个玩伴,他也这么说过”
“说明你真的适合教师这个行业”林亚妮对欧阳思说道:“你是听了你爸的话才选择这个行业的吗?”
“不是”欧阳思摇摇头,“恰恰相反,我是忤逆了我爸的意愿,执意要当教师的,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架”
“还有这样的事?”林亚妮一脸好奇地看着欧阳思。
“我爸是一名滑冰运动员,在俄罗斯很有名气,经常去世界各地参加各大比赛,他和我妈就是在滑冰场相遇的”欧阳思看着远处,陷入了回忆,“我们家就我和我妹两个孩子,我妹呢从小就不喜欢动,整天懒洋洋的,空有一副战斗民族的脸,皮子里面却懒得像条蛇一样,要不是十几岁的时候对音乐起了兴趣,勾起了她的外出欲,她都是整天缩在房间里面看书听歌,吃饭都不带挪窝的那种生活状态”
“听起来,你妹和你反差挺大的”林亚妮说道。
“可不是,我爸整天对于那条大懒蛇,说又说不听,打骂又不舍得,最后都是独自在那生闷气”似乎是想到了自家老爸被气得老脸发绿的样子,欧阳思嘴角荡漾着怀念的笑,“我爸说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好动的主,我妹应该是把世代累计的懒惰全纳进自己身上了……即使这样家里人却舍不得打,骂都不舍的骂一句,她就这么顶着全家人的宠爱,非常懒地长大了”
“我妹她,除了担心会懒得不吃饭而饿死之外都不用操心,所以我爸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身上,把他的毕生绝学都教给了我,别家孩子的童年都是在玩布娃娃过家家中度过,而我童年却是在练习冰刀内刃外刃的驾驭能力,以及做蹬、引、收之类的陆地模仿练习上。”
“你讨厌滑冰吗?”林亚妮问欧阳思。
“并不讨厌”欧阳思摇头道,“不但不讨厌,反而非常喜欢,那种随着音乐在冰上起舞,伴着节奏起跳旋转的感觉很棒!而且每次滑出一个新纪录时,那种突破自我的自豪感让我非常兴奋和满足”
“那你为什忽然间就不想滑了?”明明很喜欢那为什么要放弃?林亚妮对于欧阳思的想法感到很好奇。
“忽然感到无趣了吧”欧阳思也学着林亚妮将下巴磕到了手臂上,趴着身子幽幽说道:“我拿到了无数奖牌,成绩远远超过了我爸年轻时候创下的记录,在那之后,不管我滑的再好动作再创新,裁判们除了拍手叫好和惊叹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 了……我一直以我爸为榜样的,忽然没有对比性和追逐的滑冰,得再高的分数我也不开心了”
“我要是想更上一层楼就得等到成年,在这期间我还要参加无数次这种只会拍手叫好且毫无意义的比赛……不但如此,那些裁判因为我的存在而给别的选手强加了许多压力,普通人辛苦训练大半年才能跳出的动作明明那么华美靓丽,可他们却总是说“如果是思的话会将动作展现得更加完美”这种话,然后接着给了个不公平的分数……我很喜欢智之国,每次去这个不被人类悉知的世界都会让我感到一阵新奇,但那个时候我忽然就对智之国产生了厌倦”
那个时候,欧阳思忽然明白,自己身体里面的一半异人血液给了自己多大的便利,猛然发现了那个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不管做出多高难度动作都不会损害成长的健壮身躯压碎了无数抱着滑冰梦的普通人类。
“我只是喜欢滑冰,但却从来没有把它当成梦想或者事业,我甚至没有过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多远,这种做法对于那些将滑冰奉为梦想,当做一生追求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决定隐退?”林亚妮看了一眼欧阳思,见她下巴依旧搁在手臂上,看着远处景色的眼睛半合着,流露出了淡淡的忧伤,“你当时很难过吧?”
“难过倒是不至于,只是想到以后不能在偌大且空无一人的滑冰场上肆意飞扬,心里有些舍不得”欧阳思淡淡说道:“不过后来一想,我还可以趁着不比赛的时候借用场地过过瘾,或是晚上去找和我爸相熟的滑冰馆,再不济,我还可以去结了冰的伏尔加河上面溜达两圈,唯一让我觉得难过的,大概就是和我爸产生分歧的时候吵的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