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包裹着人影的红光褪去，露出了露出了蓝千柔那张清冷的脸，林亚妮才恍然回神，抬眼对上那双相似的杏眼。
蓝千柔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清冷之中带着一股柔光，眼角眉梢都不急她周身的三分之一寒冷，是一种及其温润的光芒。
红光将三人都包裹住，任凭外面的如何波涛汹涌，红光里面的时间好像被静止一般。
两双及其相似的眼睛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蓝千柔那双冷气最先漾开，她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弯，这点倒是没有遗传道林亚妮身上，亮双眼睛从此有了区分。
蓝千柔说道：“都长这么大了……”
这一声总算是打破了沉默，林亚妮情绪顿时就控制不住了，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母亲”，整个人往前，一如当初跌倒时般带着满腔委屈扑进母亲的怀抱。
然而她忘了，蓝千柔并并没有实体，她这一扑直接就穿了过去。
林亚妮红着眼睛回头，更加难过了。
“别哭”红光涉及的范围很小，林亚妮已经站在了边缘，蓝千柔虽然没有实体，轻手一牵却把人拉了回来。
她不善言辞，小时候林亚妮哭她就只是说了这两个字安慰，实在哭得狠了也就是拉进怀里抱抱，相处那几年两人连悄悄话都没说过几回。
蓝千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带着这股愧疚在她死去，经过数十年的沉淀总算可以诉之于口：“母亲对不起你”
林亚妮摇摇头：“没有的事”
小时候教她“道”，给她传输“不能死”的执念，就算是在死后也想尽了办法护她周全，蓝千柔从来没有开口说爱，致死却都在为林亚妮考虑。
一阵飓风呼啸，护着三人的红光被打散了三分之一。
蓝千柔看着林亚妮的眼神愧疚，隐隐当中又有些自豪，最终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先出去，外面的要变天了”
黑洞之外
四周乱沙迷眼，颤动的地面一层层地沦陷，天上的红色已经褪去，换成了一片浓重的黑。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一支军队悄然无息地靠近了H市的外围，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军停下之后四处散开，很快就将被浓重黑雾包裹着的H市团团围住。
带兵的将领每个士兵的落脚点安排后绕了偌大的结界一圈，最后在两位穿着西装和黄裙的人跟前停下，刚毅的脸庞微微地下，对着面前的人沉声道：“禀告决策者，执行者，整个军队已经按照南北十八位就位，请指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智之国另外的两位王牌守护。
穿着西装革履的有着一红色的头发，与黑洞中心的红光不同，他头发的颜色像是夕阳坠入地平线之前最后的一次爆发，是太阳沉淀之后的洋红色，此人有着和他发色相同的名字——火夕，在智之国的权利仅次于慕雪蒓洁。
火夕神色淡淡，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听闻禀告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待命”
将领脆声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偌大高空短时就剩下两个人。
另外一位王牌守护轩辕向葵是三人当中性格最活跃的，她俯瞰地面吐槽了一句：“看不到呀！”
说着她伸手一划，几个屏幕出现在空中，各个方面的情况在两人周围绕成一个圈。
轩辕向葵大致扫了一眼，将有着慕雪蒓洁的那一帧和林亚妮所在的那一帧拉到眼前，就着战况就当起了解说：
“妮娅那边已经接近了尾声，雪莼那边也进入了白热化”说着她将守着四方的人分别看了一遍：“各方面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唔……这里还差一点”
她指尖的屏幕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轩辕向葵用了什么手段，漆黑当中竟然有一股白光，拖这股白光的福，里面的人和他周围的一切在屏幕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欧阳煜窜课逃学十多年总算是当了一回圣者，一把将后辈推开就扎进了这个黑不见底的旋涡。呼啸的狂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顿时让他觉得整张脸皮都不属于自己了，他在黑暗中摸索，却也不知道该往哪。
欧阳思的一番话勾起了他的热火，却没有将他的智商也给激发出来，此刻他就像是个愣头青，除了满腔热血啥也没有，欧阳煜甚至有些后悔这么贸然闯进来了。
懊恼之中一股风璇袭来，黑暗中欧阳煜根本看不到，顿时被掀翻了几米。
黑暗之中根本没有方向可言，也不知道这一掀是往里还是往外，但身体刚腾空两秒欧阳煜感觉到一股力道将他往反方向撕扯，知道他这是被风璇一杆子往外打又被黑洞中心的引力给扯回来了。
耳边狂风呼啸，再不想办法，用不了一分钟他就会到达旋涡中心，然后被绞成一堆星际尘埃。
欧阳煜试着运动灵力，可是这四周的黑暗像是有磁力似的，灵力还没来得及变成雏形就被巨大的黑布吸走了。
这下欧阳煜是真心后悔这么贸然闯进来了，别人死后好歹还有颗种子留下，这地方估计连渣都不会给他留一点！
悲伤之余欧阳煜叹了口气，费力地将双手置于胸前结了一个繁琐的印，动了动快被削成刀削面的面皮无声念了一阵咒语。
盈盈白光自他结印的手中生出，以自身为燃能的灵力这次没有随风飘散，而是以欧阳煜为中心铺展开，将四周照的透亮，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欧阳煜的身体，四周的光芒照的越亮他的身体就越透明，最后几乎和白光融为一体。
欧阳煜记得自己寥寥无几的上课当中，有一位老师有说过：智之国的意识流是个伟大的存在，它可以在人死后形成执念，也可以变成成为护一方土地的神明，在遇到强大得不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时，死后还可以将意识打散注入了对手的灵力当中，长年蛰伏在对手的灵力当中，为以后的同伴助力。
当时欧阳煜听到最后一句时就觉得那老是在放屁。
死都要死了，执念不留着给自己家人不找一个风水宝地窝着，打散了和敌人形成一体算是怎么回事？圣母情结过旺还是虐待倾向过重？
直到现在，欧阳煜才勉强认可了那位老师的话，因为就算下一秒他栽在了这里，过不了两天他这股意识就会派上用场。等待时间大大被缩短，也不算太委屈自己。
这么想着，欧阳煜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很奇怪，他为了避免死亡逃窜了二十来年，此刻真准备牺牲的时候内心却没焦虑。
四周已经不是一片漆黑，他身上散发出的白光已经将黑暗缠绕，像星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
人之将死，欧阳煜觉得有些恍惚，他感觉整个身躯化成一条条银丝线，不远处的空中却泛出了比银丝线还要强盛的光芒，那光芒像是凭空出现，不多会儿却将他覆盖，海潮一样将他淹没。
等到飘舞的丝线回笼，从新得以立起来的欧阳煜才发现那股光芒是有实质的。意识驱散又被聚拢让他头脑发昏，下意识去看光亮的方向时眉头皱成两道深深的褶子。
等看到来人时，欧阳煜觉得自己脑袋还没有清醒。
远处举着一束光芒走来的是金发蓝眼的人，欧阳煜在欧阳思那边看过好多次这张脸，不为别的，欧阳思站在领奖台的时候，地下永远站着一张好辨认的脸。两人不但互相知道，还互相见过面，有时候是欧阳煜跑去找欧阳思的时候碰上的，有时候是雅可夫来找欧阳思的时候碰上的。
两个人都是随和的性子，再加上互相有认知，见两次面就开始称兄道弟了，但欧阳煜从来没预想过雅可夫会和异界沾边。
“你怎么在这里？”欧阳煜看雅可夫的眼神活像见了鬼，要不是实际情况不允许他可能还会扯雅可夫面皮两下看是不是真的。
“慕雪蒓洁叫我来的”雅可夫手上拿着一个高高的杆子，莹莹的白光从杆子顶端散出，顷刻间就覆盖整片黑暗。
“审判者？”欧阳煜睁大了眼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审判者搞上了？”
“注意用词，我可不想一出去就被坎”雅可夫虽然不是地道的本地人，仍然听出了欧阳煜这话的歧义，“有什么疑问出去之后再说吧，你可以当着慕雪蒓洁的面问”
“算了吧……我到时候还是听你说吧”想到要和慕雪蒓洁面对面欧阳煜就觉得一阵低血糖，“问题是我们出的去么？”
四周一片漆黑，雅可夫手上这一点光还不够里头那个旋涡吞的，灵力在这又使用不开，要想出去谈何容易。
“慕雪蒓洁说能，我相信她”雅可夫聊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就像是一个绅士，与周围暗黑危险的环境极其不搭，“美丽的女性我向来欣赏，更何况她还美丽当中带着聪明”
欧阳煜翻了个白眼：“说白了就是被鬼迷心窍呗……”忽然意识到被形容的是谁有赶忙改口：“我们审判者当然厉害！”
这又是否定又是肯定的，欧阳煜感觉自己就像精神错乱，于是他试图转移话题：“那现在往哪儿？”
雅可夫大度地装了一回瞎，没有直接戳穿，举着棍子转了个方向：“走这”
四周阴风阵阵却没有大动荡，与外面的世界末日相比这里就像是台风的风口一般，安静又祥和，然而这些都只是表象，至少欧阳煜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两分钟前他还被四周的黑暗吞没，被刮来的飓风削得生疼，甚至都到了分解意识的地步，怎么可能会相信眼下的平静是真的？
他看了看头上的白光，果然，光圈之外依旧是风云暗涌，黑暗之中都能看到涌动风流，借着光亮更加具体化了，一股股风璇在四周旋转，像密密麻麻的蚂蚁窝，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怕是要犯病。
两人走了一阵之后，强烈的拉扯力将白光卷走了一半，里头的人也都控制不住地被牵着走了几步。看着歪头越来越密集暗涌的风璇，欧阳煜问道：“这是在往里？”
不是说要出去么，怎么反而往里走起来？
雅可夫：“要接人”
欧阳煜还没开口问接什么人，黑暗深处就飘来了一阵红光。
炽烈的光芒几乎和黑色融为一体，却又格外地特立独行，零零散散飘着却又同源，不多会儿就窜过一个个旋涡来到跟前。
“……这是”欧阳煜看着颇为熟悉的红光逐渐开始和包围着他们的白光融合，朝远看去就见两个人影飞奔而来。
欧阳煜顾不上那两人身后的汹涌的暗流，高声叫到：“妮娅！”
来人正是化险为夷的林亚妮和段穹斯两人。
林亚妮没有回答他，欧阳煜听到了另外一个清冷的声线说道：“里面已经开始反噬了，快走！”
焦急话语被凉凉的声线冲散了大半，欧阳煜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和林亚妮及其相似的脸。
欧阳煜：“……”
欧阳煜：“？？？！！！”
淡定如蓝千柔，此时也被欧阳煜这幅傻子样惊到了，她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走！”
“啊？”欧阳煜仿佛刚回神，就被跑到跟前的林亚妮和段穹斯拽走了，“不是，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执念没听说过么？”回答的是段穹斯，两人见到蓝千柔之后没走几步就漆黑的洞仿佛就像活了一般，飓风交错着要将所有东西都绞杀，两人到现在已经跑了一段，说话都是气喘吁吁的，就这段穹斯还不忘损人：“你到底是不是智之国人？”
“我是！”欧阳煜表示很冤，但他实在是被蓝千柔的出现惊到了，任谁看到曾经的风云人物都会好奇，更何况蓝千柔和林亚妮又有着一层血缘，关系不更近了？
说话的时候四个人不断跑着，蓝千柔在几个人头顶，时不时停下控制周围的红光将袭来的飓风打散。
这样做也只是杯水车薪，飓风就像是汹涌的潮水似的，不把人淹死不罢休。很快不单是后面的汹涌，周围的漆黑也仿佛有了生命般活跃起来，大大小小的旋涡仿佛是要吃人，乌压压一齐朝四人碾压。
红白交错的光圈像是一块塑料胶，被狂卷而来的飓风挤压更怪异的形状，连同里面的人都一歪一扭的。
纵使林亚妮耐力好也架不住长时间的消耗，随着被挤压的空间被挤到了另一边，快到跌倒的时候被段穹斯捞了回来。
“我没事……”声音很微弱，显然已经到极限了，林亚妮站起来继续往前。
“这样下去不行”段穹斯运用出一点灵力给林亚妮助力让她跑得不那么吃力，“得想想办法才行”
他们跑了半个小时不止，远大于进来所花费的时间，眼下的空间就像是活的，在他们往前的同时也在往前，这么走根本走不到尽头。
欧阳煜眼尖地看到了段穹斯的灵力晕开的情形，“灵力可以用？”他脚步一顿，“那好办！”
就见他回头就甩了一股出去，一大团灵力瞬时如同破竹般冲向近处的一排旋涡，轰然倒了一片。
雅可夫朝欧阳煜伸了个大拇指：“厉害！”
话刚说完，那片倒塌的地方掉下了一群张牙舞爪的凶兽，粗大的爪子刨在黑暗的地面上依旧发出了一阵沙沙声，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吐着黑信子的蛇。
欧阳煜：“……”操作好像失误了。
雅可夫收回了举了两秒的拇指，自嘲一句：“如果必须死我选择被风绞碎，这群东西太恶心了！”
然而雅可夫的愿望不太能实现，因为下一秒，各个旋涡里面都掉出来了一群凶兽，那些东西在呼啸的狂风之中丝毫没有受影响，如履平地地张着一口大獠牙往前冲。
雅可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对此欧阳煜适当给予了回应：“乌鸦嘴神功不错，可以试着咒咒这倒霉的都黑洞让它崩盘”
雅可夫：“……”
想了想他还真说了一句：“我试试”
段穹斯：“……”
他转头对林亚妮道“这兄弟是不是中文没学好？”
林亚妮没空理他，一双眼睛都放在蓝千柔身上。蓝千柔没有实体，林亚妮怕她被狂风一吹就散了。
漂浮在四周的小格林的灵力此刻被蓝千柔握在手里，林亚妮就算是想帮忙也无处可帮，就只能帮她盯着点附近。
狂风载着几头凶兽从侧面扑来，眼看就要碰到蓝千柔的后腰，林亚妮想也不想就踏出保护圈，手中匕首借力甩出去。
匕首将凶兽拦腰斩断，空中转了半圈又折回来，落到手掌那一刻，林亚妮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异感。匕首当中好像了一股外力，浑厚凶猛，对她又格外柔和。
心中升起疑惑，林亚妮再度将它甩了出去，她没有可以瞄准，匕首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蓝千柔附近的凶兽飞去，三下两绕就将蓝千柔的凶兽清了干净。
林亚妮呆愣住了，就见上方的蓝千柔转过身来，浅浅的笑意在她嘴边漾开，伸手一拨就将匕首给她推了回来。
匕首扯着蓝千柔周围的红光飞奔而下，拉出了长长的光尾，落入手中时林亚妮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钻进了身体，她浑身一震，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