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硕来得很准时,刚刚十一点钟。
我特意让酒店餐厅送了一点夜宵上来,准备跟他多聊一些关于商颖的情况,这个女人令我越来越忌惮了。
他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意味深长地递给了我,“沈小姐,你仔细看一看,这是我新发现。”
“嗯?”
我愣了下,接过牛皮纸袋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上面是商颖和一个陌生男人的画面。有十来张,分别是好几个场所,时间也不太一样。
照片上的男人身材也很高挑,长相甚是俊朗,五官轮廓非常深刻,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唯一的瑕疵就是他的眼睛,眼神很阴鸷。我翻了所有的照片,发现他的眼神都是这样,说明这是与生俱来的。
但我没见过此人,于是睨了眼杨硕问道,“你知道这是谁吗?”
“知道,不过要另外付费,因为他的资料不在我这任务范围内。”杨硕挑眉看着我,满眼的铜臭味。
我眉峰一沉,唾弃地道,“你心眼儿咋这么黑呢,趁火打劫呀?当我这些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一分价钱一分货嘛,看在你是我老雇主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个八折,顺便给你提供一下秦漠飞先生的行踪。”
“……五折。”
“成交!”他莞尔一笑,又道,“这个人叫秦越,是魔都秦家大小姐秦灵素的私生子,今年二十六岁,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拉斯维加斯那家同志酒吧是他开的,商颖那次就是去找他的。”
秦越!
这个人就是跟漠飞关系好得不分彼此的秦越?
我知道他是个赛车手,因为误杀了人才被监禁的。他一出来就迫不及待跟商颖勾搭上了,他不知道她已经嫁给别人了么?
而且,商颖千里迢迢跑去拉斯维加斯看他,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有点糊涂了,又问道,“你说他开同志酒吧?他应该不是弯的吧?他有个儿子都八岁了。”
“这我不知道,这家酒吧已经经营三年了,我调查了一下,法人就叫秦越。商颖这两天跟他来往很密切,几乎时刻都呆在一起,昨天她好像接到一个消息,才急匆匆来普罗旺斯了。”
“那秦越呢?”
“他依然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吧里,我监视商颖的那两天极少看到他离开那个酒吧,除了跟她约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越出狱过后,不是应该迫不及待地去跟秦漠飞团聚么,两个人感情那么的好,可为什么他会躲在拉斯维加斯呢?
还有,他那么爱商颖,面对她嫁给秦漠飞的事实会显得如此淡定么?不会两个人又在暗度陈仓吧?
我忽然有种很诡异的想法,觉得他可能就是商颖背后的那只推手,他们在合谋什么。
难道是他派人在监视秦漠飞?所以商颖在知道他找我时就急匆匆来到了普罗旺斯阻止?可这监视的人是谁,怎么会隐秘到秦漠飞都察觉不了的地步?
思来想去,我越想越糊涂,越来越紧张,总觉得有一双阴鸷的眼神在背后窥视着我,随时都可能给我重重一击。
杨硕还提到一件事,说商颖的私生活有点乱,还去过臭名昭著的牛郎店,顿把我雷得里嫩外焦。她身边那么多资源,居然还去牛郎店,这太诡异了。
我有点好奇,“她经常去吗?”
“还不知道,这几天我就记录到一次,但她能轻而易举找到这种店,应该是个老司机?”
我看杨硕两眼放光的样子,轻轻挑了挑眉,“你不会也想去当一回牛郎吧?”
“我可不敢对我雇主的调查对象产生想法,只是觉得她嫁了个豪门却去那种地方,有点匪夷所思罢了。”
“你以后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多得很呢,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沈小姐,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你别生气。”
“嗯?”
“你心里爱着秦漠飞先生,却又跟他叔叔在一起,这好像有点违背常理呢。如果某一天你回到了秦先生身边,就不怕这些事成为他心里的阴影?”
我竟无言以对,因为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直在纠结着回得去回不去的事,但从没觉得和秦驰恩的这段相处有什么不妥。此时杨硕提到,我才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没回他,让他直接走人了。
躺回床。上时,我才细细想这个事儿,若我真站起来了,我还好意思回到秦漠飞身边么?他的占有欲那么强,这段经历确实会令他如鲠在喉的。
唉,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站不站得起来都是个未知数,至于能不能回去的问题,还是到时候再想吧。即使我想回去,商颖也会百般阻拦的。而我跟她之间的仇恨,才是当下最需要解决的。
……
早间我没有再去医院,怕遇到秦漠飞。
阿莎把我扶到轮椅上就走了,我洗漱好过后在客房里无所事事,就来到了阳台边,遥望着酒店对面的索夫亚迪大酒店,特想看到熟悉的人影。
夜里又下雨了,这会都还没停,纷纷扬扬的小雨。入秋以来,这边的雨水特别多,隔三差五就下雨,一下雨就很冷,感觉到了冬天似得。
马路两边的风景树叶子都要掉光了,仅剩的那些叶儿在风雨中摇曳,瞧着十分凄凉。
我望着那酒店许久,又回到了屋里。不想再看了,看下去心里越来越难受,明知道可能回不去,我还念念不忘什么呢,我不是已经放弃他们了么?
我拿起电话,给梁青山打了个电话过去,跟他说了能否上门来针灸的意思,但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我这点路都不想走,实在太消极了,他没见过我这样自暴自弃的患者。
他误会我了,而我也没法解释,所以这事就算没提过,我还是得去他的诊所。就是不知道如果遇到秦漠飞了,我又该怎么办,躲,还是不躲?
阿莎快中午才回来,没想到一同回来的还有秦驰恩,他还是坚持出院了。我顿时有点生气,觉得他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他讪笑了下也没解释什么,独自去到书房里打电话了。
他打了很久的电话才出来,面色及其不好,并不是生病的不好,是透着愠怒。
他来到了我面前,蹲在轮椅前怔怔望着我,许久才道,“欢颜,漠飞又来找你了,似乎下定决心要把你带回去,我想马上带你离开,你愿意吗?”
他知道秦漠飞来找我了,那这么说他急着出院也是因为这事?他要带我走,又走去哪里呢?其实我非常不喜欢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想在一个城市长居下来,最想的地方就是魔都。
“如果……”他咬了一下唇,仿佛在下定决心似得,“如果你真的想回到漠飞的身边,我也不勉强你,我送你过去。以后也不会再轻易地打扰你了,只要你幸福开心,我也就满足了。”
他是真这样想吗?那为何他的唇角在微微颤抖,手也下意识地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若选择离开,他真的会放手吗?如此这样也好,他可以寻找自己的归宿,而我,该干嘛干嘛。当然我不会回到秦漠飞身边去,因为我似乎没有资格了。
“三哥,我……”
“欢颜等一下,等一下再做决定好吗?”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满眼的惶恐和紧张。
我无言地看着他,心里头一阵阵酸楚,于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改了改,道,“带我走吧三哥,我不想回到漠飞身边去。”
“真的吗?”他顿时就雀跃起来。
我下意识望了眼窗那边的索夫亚迪大酒店,点了点头,“是真的,但我想回魔都,回到我熟悉的城市。”
“好,你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他顿时一把抱住了我,抱得特别的紧,开心得像个孩子。而我心里很沉,纵然我跟他走,又能给他什么呢,除了给他造成负担之外,也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还是答应了,与其他失落,我孤独,还不如两个人相互慰藉一下,等到某一天真的迫不得已要分开时再说好了。
秦驰恩果然是说到做到,当即就带着我离开了埃克斯城,是坐直升机走的。同行的除了阿莎还有梁青山,秦驰恩出了一千万,买断了他两个月的时间。
其实梁青山并不是看中了那一千万,他一开始非常的不屑拒绝了,但听说我们要回魔都他就动心了,他似乎很多年没回去了,也顺便想回去看看,这才答应了。
我知道秦驰恩如此焦急带我离开的原因,因为秦漠飞跟我近在咫尺,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找到我。
但这其中还有蹊跷,商颖肯定在跟他通气,否则他不会这样焦急。只是我提出回魔都的想法他居然没反对,令我很奇怪。
我们坐直升机到了马赛机场,而后直接租的私人飞机直飞魔都。梁青山还在飞机上给我做了一次针灸,炉火纯青的手法,令秦驰恩都仰慕不已。
从马赛机场到魔都需要十来个小时,我们的飞机从白天飞进黑夜,在凌晨的时候到达了魔都国际机场。
当舱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竟忍不住热泪盈眶。终于回来了,却是这样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下飞机过后,秦驰恩直接推着我往机场边上一辆黑色奥迪走了过去,开车来接机的人居然是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