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都,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到年初一凌晨一点,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是官方举办的,就在魔都护城河边上举行。
每年的这个时候,护城河两岸总是人满为患,十分热闹。许多人不守岁,专门跑去看烟花。
我也想去,但大腹便便没法去现场看烟火,站在我家这公寓楼顶,则能够把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这个年只有我和王妈两个人过,因为秦家每年过年是要在一起吃年夜饭的,不管多么貌合神离,这顿饭每个人都不可或缺。所以小凡是不会来陪我了,但好在有王妈和船长,我们三个也可以热热闹闹地吃一顿年夜饭了。
王妈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最爱吃的,她深怕我感到孤独委屈,一个劲地给我夹菜,聊家常,说她们乡下的事,说她当年在秦家的一些趣事。
“大少爷那个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过年就不用练功,可以玩。大小姐的公子那个时候最喜欢当他的跟屁虫了,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他们两个感情似乎很好。”
我想起了在万庆楼看到的秦越,外形确实是人中龙凤,十分少见。但他又提到什么“十年之前就死了”的话,我很匪夷所思。他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和秦漠飞的感情因为某种原因而断掉了?
王妈点了点头,“确实很要好,大小姐的公子对大少爷可谓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违背。”
“那他们现在怎么会变成那样?”
我觉得秦漠飞那个人还算比较有人情味,若不然对商颖不会那样于心不忍。所以秦越跟他之间一定是发生了决裂性的大事情,以至于两个人狭路相逢。
还有,秦越看秦漠飞的眼神很复杂,总之不太友善。
王妈摇摇头,说不知道,因为在褚夫人去世过后她也离开了商家,那个时候秦漠飞和秦越感情还很好。
我也没再问了,秦家的事情跟我也不搭边,再说我和秦漠飞现在也如同陌路,大过年的不提也罢。
我们这顿饭吃了很久,直到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都还在吃。其实我和王妈两个都很孤独,她想家,而我也是。
但因为秦漠飞,我们连楼都没法下去。我本以为他是害怕商颖报复我才不让我出门,可现在她已经去了精神病院,他还是不让我出去。
我就要临产了,也没工夫和精力跟他争论。但心里这股怒火,却是愈演愈烈,总有个时候会爆发。
“小姐,要不要我陪你去楼顶上看看烟花?我们这公寓就靠着护城河右岸,视觉肯定不错。”
“还是不用了,我今天有点儿累,想早点休息。”
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身体真不舒服,我有种无法言喻的烦躁。我是不指望小凡回过来了,秦家的年夜饭一定会吃到凌晨去,那个时候他都已经睡了,我也舍不得吵醒他了。
就是心里觉得很委屈,明明和小凡在一个城市,近在咫尺,但要见个面却是那么难。
秦漠飞这心,果真不是一般的硬。
王妈心疼地看我眼,叹了一声,“小姐,其实大少爷他……”
“王妈,我先进去了。”
我打断了王妈的话,不想听到她提秦漠飞,她总是心疼他,偏颇他,觉得他有很多苦衷一样的。
其实才不是,如果他真的那么有良心,这大过年的也不会让我和小凡两两相望了。
下午的时候我打了电话给小凡,他接到电话时都哭了,说想跟我一起过年,看烟火。我发信息去求秦漠飞,他直接就给了我两个字:不行!
王妈安慰我说,秦家的家规就是这样,过年的时候,哪怕有天大的事情都必须聚在一起团聚,这象征着家族兴旺。
我想想这不是屁话么,秦家现在四分五裂,全都各顾各的,明明都在靠外人在撑着,还谈什么家族兴旺,都做戏呢这是。
可秦漠飞却在这一点上十分迂腐,他很遵守秦家的规则,这一点表现在很多方面,尤其体现在训导小凡这事上。
我人微言轻,也就没强求了,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过年。
早在三年前,我大过年的还在夜场上班呢,那个时候脑子里只有钱,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现在我不缺钱了,却发现自己除了钱根本一无所有。
回屋时,船长也跟着我走了进来,才不过几天,我们俩的感情就上升到可以一起睡觉了,它每天晚上都在床边地毯上睡,早上会支起身子来把我舔醒,它是一只十分暖心呆萌的小公狗。
狗真的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孤独时,难过时,快乐时,都可以跟它分享。亦如此时,我心情不佳坐在阳台看风景,它就蜷在我的脚边紧靠着我,时而拿脑袋蹭蹭我,用它黝黑明亮的眸子看我一眼,比秦漠飞贴心。
焰火四起的时候,魔都的夜空十分壮观,此起彼伏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在半空中爆开,漂亮得无与伦比。我也是第一次看这美丽的风景,很感慨。
腹中的宝宝好像也感受到了这欢庆的氛围,一个劲地在我肚子里翻江倒海,折腾得我十分难受。
我拿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斜靠在摇椅上假寐,试图缓解宝宝带给我的不适感。船长似乎感受到我不太舒服,站起来一个劲地舔我的手。
我轻轻揉着它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道,“别担心宝贝儿,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一会就好了。”
“呜呜……”它蹭了蹭我,忽然跑出去了。
不一会,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进来,“妈妈,妈妈宝宝来了。”
我霍然掀眸,转头看到小凡穿着一件喜庆的大红袄子,牵着一个大气球屁颠颠朝我飞奔而来,那小手扬得高高的要我抱抱。
我顿时心头一喜,连忙站起来要去抱他,却谁料腿间“哗啦”一声洒了一滩的水下来,还混合着丝丝血迹。
毫无预兆,十分突然,怎么回事?
我不敢动了,低头看着源源不断从腿间流出来的血水,有些不知所措。小凡也吓住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地的水,小脸都变白了。
“爸爸,爸爸不得了,妈妈出血了……”
小凡尖叫着跑了出去,外面秦漠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看到地上一滩血水时也惊呆了。
“欢颜,这,这怎么回事?”
“我,我是不是要生了?”
一抬头,我眼泪花瞬间冒了出来。虽然生过一次孩子,可面对这种事我还是十分害怕,尤其这次我还是准备自然生。
“你别动,我马上叫救护车过来。”秦漠飞绷着脸走过来一手揽着我,一手打电话,我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打了好一会没打通,气得直接扔了手机,俯身一把抱起了我。“别怕欢颜,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妈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看到我这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大少爷,小姐怕是要生了,这有点像是羊水破了啊。”
“王妈,你带着小凡在家里等着,我带欢颜去医院。”
“哎。”
我腿间还在一个劲往外渗血水,从卧室到楼下停车场,一路洒了一地,吓得我一个劲大哭。我死死拽着秦漠飞的衣服不敢动,隐约觉得肚皮有些痛,但又不像别人生孩子那般痛得要死要活的。
我之前跟医生说了这一胎要自然生产,她让我提前半个月住到医院去,谁知道现在就要生了,弄得我措手不及。
秦漠飞这一路脸色十分难看,我靠着他的胸膛,听到他心跳很不规则,跳得“砰砰砰”的。
他把我小心翼翼抱上车后,开着车一路横冲直撞,俊朗的脸颊上一阵惶恐,再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我捧着肚子蜷在椅子上哭泣着,一动都不敢动。生小凡的时候我到医院打个麻药,孩子几分钟就生出来了,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呜呜呜,你快点啊,宝宝会有危险的,呜呜……”我没有听过生孩子会提前破了羊水囊,怕女儿在肚子里憋死了。
“别怕欢颜,我们马上就到了。”秦漠飞伸手揉了揉我发丝安慰道,那手不但哆嗦着,还冰凉冰凉。
我抹了抹眼泪没理他,身下哗啦啦又一股血水涌了出来,跟喷泉似得。我惊恐地看着肚皮,深怕女儿就这样给钻出来了。秦漠飞听到水声吓得手一颤,车子差点都打滑了。
“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和女儿啊?”我哽咽道,哭得跟泪人儿似得。
他黑着脸没回我,轰着油门朝医院狂奔。好不容易冲到医院,他急急忙忙抱着我就朝急症室跑去了,瞧着里面的医生正在病床。上给一个年轻男子检查病,他走过去直接用胳膊肘把人给推了下去,而后把我放上去了。
“你麻痹啊你……”
那年轻男子摔在地上,爬起来就破口大骂,但看到他凌厉的眼神时又怂了,默默退到了一边去。
秦漠飞瞥了眼那医生,“医生,她马上要生了,你,你快点……”他打住,上下看了眼那医生后蹙了蹙眉,“你快点叫个女医生来给她检查,快点。”
看他求人还摆这么个臭脸,我又气又怒又无奈又丢脸。我跟医生说了我预定的主治医师的名字。他黑着脸瞪了秦漠飞一眼,过来给我检查了一下,连忙打电话通知了妇产科那边的人来接手。
秦漠飞站在病床前低头看着我,那脸死白死白的,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恐慌,他道。“欢颜,你一定不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