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入了梦乡,嘴角依旧挂着如春的笑意,时光顿安静下来,他仿佛又陷入了孤独中一般,她突然的安静,总叫他有不习惯,似乎再一个半年,他也还是不习惯她的安静,这种不习惯,成了他无应之劫后的一个病。许多时候,脑海里总出现那场杀戮的影子,许多时候,他都会孤独无眠,总要借药或者酒来催眠,这也是那场战争后留下的病。
马车不知摇了多时,千呼万唤,她终是睡醒了,那双爱意绵绵的笑眼,又看向了他。
“醒了。”他沧桑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我瞧着天气不错,我们改作骑马吧。”
“都听你的。”
他记得与她第二次骑马,那是在一个饥饿的黄昏,她明明饿着肚子,却一路聒噪不停,快到山顶时,才释放了自己的心性,她快马加鞭,朝着天空大诉胸臆,那时他还不懂她的快乐,后来他懂了,却没有带她去骑过马,如今,他与她同骑一匹马,还是数月前的光景,如今再同骑,心中之感却是另一番天地。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肢,一手扬着缰绳,熟练的赶起马来,她嘻嘻呵呵的笑声,又一次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亦是笑得欢的。
马儿奔驰在暖阳下,伴着从耳边徐徐擦过的凉风,他兴奋道:“想不想要疾驰在道上?”
“想。我要迎风招展的感觉。”
“驾~”他缰绳一抽,道上的影如同疾风忽过。她乐呵呵的张开双臂,向万顷蔚蓝仰着首,咧着开怀的笑颜与阳光急风相吻着,而他,只负责好方向,时而朝着她的笑颜递来满满的笑脸,这一刻,他是不挂一丝悲与忧的。
他带着她翻山越岭,踏过草坪,踏过河川,喝了许久的西北风,夜里,才落脚在了山洞里。
他亦是第一次与她独处山洞,还是漆黑的夜里,他准备得很足,捡了柴火,升了火,还寻来了野果与水。
火堆前,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他添着柴火,听着粗浅不一的噼啪声,发了一会儿愣,便也入了眠。
那场杀戮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在不见天日的战火硝烟中,到处都是厮杀声,兵戈交措,他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握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红羽箭,崩溃的寻找着什么,见着穿白色斗袍的便一顿翻看,无论死人还是活人,他不停的在找,追来了许多人拉他,可是他还是挣扎着要去找,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与焦躁,他紧紧的握着那两只红羽箭,无比的愤恨……
“漪淼,漪淼……别离开我……回来……漪淼!”他从梦里一下惊醒了过来。
他满脸的汗珠,他边擦着汗边瞧旁边,却见旁边空无一人,他慌了,眼中顿热的焦急,就如同梦里一样,他匆忙起身,四下里寻找,大喊“漪淼”,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噼啪作响的柴火燃烧之声,他急红了眼,满目的恐惧,那是分离的恐惧!
他寻到头痛欲裂,跌倒在了地上,他不停的喊着“漪淼”,脸上滚落的,也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泪珠,不多时,一只小药瓶从他的衣袖里掉落了出来,他如看到希望一般,奋力的爬过去,伸出颤抖的手将药瓶够了过来,他急匆匆的打开药瓶,倒出了两颗红色的药丸,一把吞入了腹中,他面部狰狞了几下,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身体的疼痛之感。
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脸色惨白了许多,衣服也湿了大半,他平躺在草席上,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头顶的一片漆黑,发了不知多久的愣,他的余光里,才闪现出一个白亮的影子来,他又惊又喜的扭过头去,正是那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子,他激动的从草席上连起带爬的朝她迎去“漪淼”。
他紧紧将她抱住,眼中的泪,大滴小滴的坠在她洁白的袍子上。
她搂着他,笑道:“你看你,我才不在一会儿,你又难过成这样,又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了!”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脸上微有不悦之色“衣服怎么又湿了!你刚刚又犯病了吗?”
他吸允着鼻子,带着哭嗓应道:“你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药吗!不许你突然离开我,你在我的病才不会犯。”
“好好好,我不离开。”她欲从他的怀里拔出给他擦擦汗,他却硬要紧紧抱着她,她无奈而笑,只得继续抱着敏感又易受惊的他。
“你是我的夫人,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随意离开我的视线。”
“好,都听你的。”她轻抚着他的背,笑容里满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