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漪淼说出那句话时,尹灼煊眉头微紧,灼热的目光不断烧向陆漪淼,陆漪淼没看他的神情,只依旧呆愣着,半晌,尹灼煊才扯开温和的笑意道:“你的心愿说完了,该我了,我也有个在皇城未了的心愿。”
陆漪淼顿扬笑意转过头瞧向她“不会是换作我替你完成吧?”
“是一起完成。”尹灼煊看她的眼神渐渐布上了忧愁之色“褪去我尹氏臣子身份,以朝野布衣之姿问世。”
陆漪淼顿惑,尹灼煊复又解释“我是在这皇城里,受的官封,领的第一道圣旨上战场,如今君主无德,污我世代清香,乱扣罪名,逼杀于我。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我想在重要之人的见证下,叩别我曾经的信仰,从此与夜氏君臣不两立。”
陆漪淼打量了这四周,不解道:“这样严肃之事,何以要选在如此风雅烂漫之地?”
“因为这里,对着的,是宫祠,里边供的,是夜氏历任英杰之帝,没有昏君夜墨玉。”
陆漪淼轻滑喉头,讪讪咽了咽口水,走近他道:“尹少,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与夜氏从此为敌?你们尹家祖辈,可是一路从夜氏开建起,便追随至今的忠臣良将啊。”
“从夜墨玉抹去尹氏功劳,挂上叛国之罪起,他便永远寒了尹氏一门忠烈的心了。”
陆漪淼自然是能理解他从高峰突陷深渊的遭遇,只是这一切,到底还是同自己有关联的,谁叫自己占的是陆漪淼的身躯与身份呢。
陆漪淼仰首看了看月色,微露笑意“今夜月亮正圆,还有,脚下池莲绽放,有这天地良景相证,也倒合宜。”
天时地利人和,讲的莫过于此。尹灼煊走出了亭子,到正对着宫祠的那条笔直的窄径上,一揭起前摆袍子,便跪在了石地板上。
他目色谦恭,双掌贴合而拱,与眼睛同高,他朝着宫祠方向拜了三拜,后道:“今尹氏子孙尹灼煊在此叩拜夜氏列位仙逝英帝。夜氏奸佞当道,君主无德无能,吾特请罪于此,他日逾矩犯上,还望诸位先烈容谅,度君不成,吾当叛之!”
清风略影,亭帐轻翻,陆漪淼久久注视着跪地上的身躯,那是何等的无可奈何才沦落如此!此恨绵绵,如天夜色。
莲池事过,尹灼煊又以同样的方式将陆漪淼从窗户送了回去,陆漪淼刚入内阁,尹母便迎了出来,面上并无慈和之色。
陆漪淼一瞧脸色便知尹母晓得她方才与尹灼煊出去了,顿时有些尴尬,她从容回以笑容道:“方才瞧着外头夜色不错,出去走了走。宁叶可是睡着了?”
“嗯。这么晚回来,你早些休息吧。”尹母转了身,冷漠朝着偏阁去了。
翌日,晨辉悠悠洒进了殿内,宁叶紧抱着陆漪淼手臂酣睡,陆漪淼亦梦中不醒。
澎妈妈轻推殿门,带着几个?婢?女,还有宁叶奶娘一同进来,侯在了外阁处,澎妈妈轻手轻脚入了内阁,伏近床榻轻晃了下陆漪淼小声道:“娘娘,您睡过头啦!皇上在西地传来盛况,太后邀请各位娘娘入宴迎喜呢……娘娘,醒醒。”
陆漪淼睡意惺忪的敞了敞眼皮子,翻了个身,吃着模糊不清的音桑应道:“几时入宴呐?”
“巳时一刻。”
“现在多时?”
“刚交了辰时,离宴还有两个时辰。”
陆漪淼半夜才回的殿内,被澎妈妈拉起梳妆时,眼睛都还有些浮肿,夜墨玉免去了她晨起的一切问安礼,她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也没谁会进来叫起。
澎妈妈捏起一支金色凤凰簇翠玉的钗子,顺着发丝挽进了她的发间。
陆漪淼凝神镜中模样,只见粉润的娇俏脸蛋里,一支凤凰钗子实在高贵典雅,有些不大衬她今日的妆容衣饰,便抬手触了触道:“澎妈妈,这只钗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澎妈妈笑得慈和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支钗子名唤凤卧君怀,寓意娘娘与皇上天配佳璧,情爱绵绵。是皇上前段时间命人赶制出来的,今日既传来皇上在前头的喜事,便该配此钗子附庸个好彩头。”
陆漪淼摩挲着钗子,突然便给取了下来“等皇上归来,再配吧。凤凰乃皇后与太后才可佩戴之物,毕竟我现在还不是,便不争风了。”
“这皇城里人人都知道娘娘您是皇上默许的皇后,那道圣旨只是个形式,现如今咱这雎鸠宫里,几乎都是按皇后的尊享来定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