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和洋行中,同样有五十箱货送入地下保险库,一切都按照何致鸿先前的计划进行着。卫乘风带着巡捕们全程护卫,并没有任何异常。
乔娜在回程的车上回想方才吴法天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即决定掉头回仓库。
另一辆车上,大写看见乔娜的车掉了头,吓得魂飞魄散,却只能强装镇定随司机回洋行复命。
假仓库中,众人陆续将五十个箱子搬上车,累得气喘吁吁。吴乾悄然从博文口袋里偷走假钥匙,博文发现钥匙丢了,当即招呼众人一同帮忙找钥匙。
吴法天趁众人不注意赶紧跳上车,将真钥匙扔给万金隆,“快走,时间不等人!”
“就我们两个?他们呢?”万金隆望了望车外。
“他们还有好多扫尾工作要处理,贺红衣跟我说了,我们兵分两路,一会儿在徐家汇路集合。”
“在租界集合?”万金隆大惊。
“灯下黑懂不懂啊!快走!”吴法天催促万金隆出发。
假仓库内,众人找不到钥匙,心急如焚,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吴乾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贺红衣看到吴乾的神情,瞬间明白中了吴乾的计。
贺红衣来不及与吴乾费口舌,慌张向外大喊,“站住!”
吴乾拉住贺红衣,装作不知情,“别追了,你两条腿怎么可能追过四个轮子!他们看样子是想独吞,你放心,我肯定把我家死不了的给你抓回来!”
贺红衣一把推开吴乾,露出不敢置信的怀疑和悲伤,“你别演了。”
博文等人围过来,“红衣,怎么回事?”
“我演什么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吴乾争辩道。
贺红衣瞪着吴乾怒吼,“你敢说你不知道?钥匙是怎么丢的?又是怎么跑到你爹手里的?”
吴乾心虚硬撑,“都说了不是亲爹,他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贺红衣颤抖着,“够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五十个箱子一到手就远走高飞,逃到我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这么久以来,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还是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实话!”
“……有,我有。”吴乾低下了头。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走,你现在马上带我们去把他们俩找回来!如果这五十个箱子出了事,你们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贺红衣愤怒地拉着吴乾往外走。
假仓库外不远处,乔娜的车向着万金隆和吴法天的车直冲而来,万金隆只得猛然刹车。
乔娜带着一众小弟立即将吴法天和万金隆的车团团围住,二人灰溜溜地下了车。
乔娜看到万金隆的一瞬间,心头猛然一震,随即举起枪来,一字一顿道,“万红楼?是你?”
万金隆举起双手,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乔娜冷笑,“哼,我满上海地找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力气,新仇旧恨,也是时候一起算算了。”乔娜扣动扳机。
吴法天吓得赶紧开口,“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激动。”
乔娜瞥了吴法天一眼,“闭嘴蹲下!敢再有一点动静我就射穿你的脑袋。”
吴法天瞬间腿软,抱着头蹲了下去。
乔娜对阿平道,“把他们车上的箱子卸了,再把这个老东西押到里面,仓库内的所有人,全部拿下!要活的!”
阿平押着吴法天,带着小弟们领命而去。
假仓库中,吴乾被贺红衣逼至二楼角落,手里抱着最后一个箱子,威胁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把箱子扔出去,我们谁也别想拿走!”
贺红衣担心箱子里的鸦片掉出来,“吴乾,你给我放下!”
“放下你放我走吗?”
“休想!”
“那你也休想!”
贺红衣气急,上前抢箱子。吴乾手一松,箱子滚落下去,顿时碎裂开来。可谁都想不到,从箱子里掉出来不是银元,也不是鸦片,竟然是一地大米!
贺红衣目瞪口呆,“怎么会?”
吴乾愣住,扭头看向贺红衣,“我的钱呢!”
众人震惊之际,小弟们押着吴法天气势汹汹杀了进来,学会众人顿时慌张起来。
假仓库外,乔娜的枪抵在万金隆的头上,却迟迟下不了手。
货车旁,四十九个箱子被卸在地上,小弟汇报道,“帮主,车上只有四十九箱,少了一箱。”
乔娜情急转身,牵动了陈年腰伤,顿时疼痛难当。
万金隆立即扶住乔娜,“你的旧伤又复发了?从前我给你的华美牌药膏还在用吗?”
小弟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们帮主腰上有伤?”
万金隆笑笑,“你们不知道的多着呢。”
乔娜又羞又怒,再次举枪对准万金隆,“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万金隆温柔地看着乔娜,“你拿枪的样子还是很好看。”
乔娜一听这句话,瞬间想起了五年前,她因为误会拿枪指着万金隆,万金隆却直勾勾地望着她,轻声说道,“你拿枪的样子真好看。”在那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的枪下这样淡定从容,甚至还透着一丝迷人的气息。
时隔五年,乔娜再次听见这句话,再次看见这样的万金隆,不禁湿了眼眶,颤抖着放下了枪,“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万金隆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万金隆,刚刚刑满出狱。”
乔娜怔怔地看着万金隆,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向自己,接着提膝猛顶了一下万金隆的腹部,万金隆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了下来。
乔娜发泄似的拳打脚踢,越打越伤心,“万金隆?你叫万金隆?刑满出狱?怪不得这五年我找不到你任何踪迹!”
这时,小弟匆匆来报,发现假仓库内还有许多人。
乔娜用枪顶着万金隆,“进去吧,从前没机会见见你的朋友,今天倒是能会上一会。”
乔娜押着万金隆走进假仓库,阿平已经带着小弟们将吴乾和贺红衣等人悉数捆绑起来。
乔娜看见碎裂的箱子和散落一地的大米,冷笑一声,“原来少的那一箱在这,这下人齐了,箱子也齐了。”
万金隆无奈对乔娜说道,“你非要做的那么绝么。”
“轮不到你说话。”乔娜瞪了万金隆一眼,随即对众小弟说道,“这个叫万金隆的你们给我看好了,我亲自处理。其余的,你们看着办,只要不弄死,怎样都行。”
被绑住手脚的吴法天见所有人都盯着万金隆,便慢慢挪动屁股,向着大门蠕动。
乔娜冷冰冰地盯着吴乾和贺红衣等人,“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搞了一个假仓库来骗我们。”
“老大!不好了,跑了两个人 ,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弟发现人丢了。
阿平立即踢了小弟一脚,“你们都是死的吗,眼皮子底下也能让人跑了?”
乔娜眯起眼睛摆摆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无妨。”
55号真仓库中,孙海已经等了三十分钟,还不见送货的车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乔娜押着吴乾和贺红衣等人赶来,说明了前因后果。孙海愤怒不已,立即将吴乾等人押进仓库看管起来。
乔娜走到吴乾面前,“给何先生复命之前,我想先和你们聊聊。吴乾,我们是老熟人了。”乔娜转向贺红衣,“还有你,万术大赛的冠军是吧?你们怎么打起鸦片的主意了?”
听到“鸦片”二字,吴乾顿时愣住,用质问的眼神看向贺红衣。
贺红衣避开吴乾的视线,看着乔娜,“是,我就是想要你这五十箱鸦片,既然落在你们手上,我也无话可说。”
乔娜一笑,“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只是拿钱办事。只怕等何先生来了,他对你们就没那么客气了。”
阿平上前说道,“何先生的车来了。”
乔娜看了看吴乾,随阿平离开。
吴乾低声问道,“贺红衣,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贺红衣内疚地点点头。
吴乾咬牙切齿,“你跟我说偷的是银元,你耍我!”
贺红衣低着头,没有回答。
吴乾苦涩一笑,“贺红衣,你还说我一直在骗你,那你呢!你利用我和我爹,帮你偷五十箱鸦片?你到底图什么?你傻啊——”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和你爹不也一样想拿走所有的钱,你也骗了我。我们……两清。”
“我从来没想过要瞒你。这五十箱钱,我是想分给我的朋友——给卫乘风!给阿奶!给潇潇!给董大锤!给你们学会……给你!呵呵,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对不起你。”
“这就是学会给你的任务?你们要这五十箱鸦片做什么?”
“毁了它,不能再让它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中,残害国人。”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们费那么大力气堵上性命去做?”
贺红衣眼中含泪,认真地看向吴乾,“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救国殒身,死而无憾。”
“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告诉他们,这事和你没关系。”
“然后你一个人扛下来吗?”
贺红衣点点头。
吴乾苦笑道,“看来我答应你的这个任务,暂时是完不了了。对不起,既然任务完成不了,一拍两散我也做不到。”
“你什么意思?”
“说出来竟然还挺高兴的。贺红衣,轮到我做大英雄的时候了。”
仓库门打开,何致鸿走进来,细细打量着吴乾和贺红衣,认出他们一个是万术大赛的冠军,一个是被钱白铁开了一枪的混小子。
吴乾看着何致鸿,嬉皮笑脸道,“我们还真是有缘。”
“呵,还笑得出来,可惜啊,阎王那时没收你,就是为了今天留给我的。既然是老熟人,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能拿到万术大赛冠军,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说吧,是谁指使你们偷我的鸦片?”
仓库中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开口。
何致鸿嗤笑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正是读书的年纪吧,难怪,看了些所谓进步的三流小报,就觉得自己是中国的救星,其实你们懂个屁!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年轻冲动,受人唆使也情有可原。只要你们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我就放了你们,决不食言。”
吴乾冷笑,“还真没人指使我们,你听好了,爷爷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之前我想赌钱就去参加万术大赛,今天我又缺钱了,我就要来偷你的箱子,怎么着吧?”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看你现在还想跑呢,不是照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们以为你们搞了个假仓库,偷梁换柱,厉害坏了吧?可是这世道,谁都别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人!我早知道有人要打我这五十箱鸦片的主意,就等着你们钻进来呢!”
贺红衣开口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想要这五十箱鸦片,你放了他们!”
何致鸿盯着贺红衣,“你当我是傻子?你一个姑娘,要五十箱鸦片做什么?卖钱?开烟馆?我不信。不开口,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
孙海会意,立即对着吴乾拳打脚踢,吴乾愣是半个字都没说。
何致鸿玩味地看向贺红衣,“我这个手下啊,对付男人只会用拳头,但是对付女人嘛,花头可就多了。”
吴乾立刻挣扎着尖叫起来,“是我!是我,我就是主使!”
何致鸿含笑看着吴乾,“你?你有什么本事?这一群学生是哪来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吴乾立刻开口,“大班!是原来那个大班告诉我的,他说你和马尔斯有交易,我就心动了!我要抢你们的鸦片去卖钱!他们都是被我骗来的!我跟他们说箱子里的是钱!他们这群傻子竟然信了!哈哈——有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
贺红衣听着吴乾的话,默默流下了眼泪。
何致鸿根本懒得听吴乾的鬼话,走到仓库角落的小办公室打起了电话。孙海则继续对着吴乾群打脚踢起来。
钱白铁在办公室中接起电话,对方正是何致鸿。
“老钱,万术大赛一别,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今晚赏个薄面喝一杯?”何致鸿问道。
“何先生?你这个电话来得倒是不巧,我昨日恰好答应夫人,今晚陪她和她的朋友们打上几圈麻将,不如你到我这里来,我请你喝一杯,如何?”
“好啊,那我也带上一个女伴,这个人你还很熟悉,叫贺红衣,万术大赛的冠军,你不介意吧?”
钱白铁无声冷笑一下,“当然不介意,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何致鸿大笑起来,“你当然见不到她,她最近一直在忙着偷我的仓库呢!钱白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贺红衣是你的人吧,我的仓库被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怀疑老钱你呢?”
“她偷了你的仓库?何先生,我还真不知道。万术大赛的时候她的确是我看中的人,但是我刚才也说了,万术大赛之后我和她的交易关系就结束了,再未见过。如果你怀疑仓库被偷与我有关,不如把她带来与我对峙,这样空口白牙地怀疑我,何先生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呢?”
何致鸿阴阳怪气道,“看来我还真是错怪你了,老钱。”
“无妨,那今晚的麻将局,你还来不来?”钱白铁明知故问。
而何致鸿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钱白铁将电话放回原处,脸色阴晴难辨。
陆横恭敬问道,“先生,您当时发现贺红衣也参与到鸦片一事中来,为何不阻止呢?现在何致鸿明显是怀疑您了。”
“怀疑又能怎样,他拿不出证据,因为我和贺红衣确实没有关系。况且这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的一个人,以何致鸿的多疑,肯定会怀疑这是他的其他仇家,利用我设计的一个圈套,他越想就会越觉得觊觎他鸦片的人越多,我们的嫌疑反而会越少。”钱白铁微微一笑。
55号仓库中,何致鸿挂上电话,反复琢磨着方才钱白铁的话。
孙海跑过来问道,“先生,您说这个贺红衣真的是钱白铁派来的吗?”
何致鸿摇摇头,“他的嫌疑原本最大,可现在我反而有些不确定,他又不是傻子,派人应该也不会派一个这么容易认出的女人……这里面的水看来深的很,不管是谁派来的,现在人在我手上,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吴法天一路狂奔,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我了……也不知道有钱他们逃出来没有,估计够呛,不行,我得好好寻思寻思怎么把他们救出来……哎哟,这笔生意真是亏大发了!”
吴法天正要起身,忽然撞上一个人,正是陆横。
陆横押着吴法天来到戏院,钱白铁刚刚落座,正在喝茶听戏。
吴法天吓得畏畏缩缩,“大哥,鸦片的事,我全按您的吩咐做了,把吴乾这臭小子骗的那叫一个团团转。您不许我说,我一个人都没说,他一直以为抢的是银元呢!”
“那你逃什么?”钱白铁冷冷道。
吴法天满脸委屈,“这不出了点意外吗,谁知道何致鸿派来了砍刀帮,那群小子都被逮住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但是大哥,为什么那箱子里装的是大米啊?我当时都懵了!”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是是是!”吴法天担心吴乾,旁敲侧击,“那吴乾他们落在姓何的手上……还有没有命活下来啊?”
“你还挺关心他的。”
“不是,随便问问,反正不是亲生的,死了再捡一个就是了。”吴法天脸色焦虑。
台上,贺青舟登场亮相,钱白铁心情愉悦,“老何估计还不知道吧,这五十箱鸦片,他是永远拿不到了。”
吴法天赔笑点点头,不安地思考着。
和吴法天一同逃出来的女孩正是雨辰,她一路狂奔,小心躲避,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剧院。桑介桥听说行动失败,学生们也被抓了,顿时心急如焚,紧急致电胡部长,然而胡部长一直在开会,迟迟未能联系上。桑介桥脸上怒意和急躁尽显无遗,完全不复往日的镇定从容。
此时,仓库中,吴乾已经被打得意识模糊,却仍旧没有开口。何致鸿没了耐心,索性让乔娜将人悉数带回砍刀帮看管。
众人被砍刀帮众人押到车上,贺红衣心疼地抱着吴乾的脑袋,“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不说是我……”
吴乾挤出一个笑容,“毕竟我还没退出学会,我要保护你,保护学会啊……”
贺红衣忍不住流泪,“是我错了!吴乾,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你发誓吗?”
“我发誓!”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不许骗我。”吴乾故作轻松,使出全身力气笑了一下。
贺红衣咬住嘴唇,不知如何回答,吴乾却一歪头失去了意识。
虽然尚不知幕后黑手是谁,但何致鸿的心情仍旧十分愉悦,此时,他的五十箱鸦片按计划应该已经从码头出发抵达怡和洋行了。恰时,一个手下慌张来报,码头上的鸦片不见了!何致鸿顿时脸色大变。
红府戏院中,钱白铁也收到了鸦片消失的消息。
“什么?出什么问题了?”钱白铁大惊失色。
吴法天警惕地看着钱白铁,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陆横慌张道,“我早买通了码头管理员,何致鸿的船停靠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后来管理员告诉我,孙海要求延长一小时。我刚才派人提前15分钟到码头,冒充何致鸿的人想光明正大把鸦片提出库。可谁知……谁知我们的人到了船上,鸦片竟然已经被提走了!”
钱白铁眯着眼睛琢磨,“提走了……”
“会不会是何致鸿猜到有人会对鸦片动手,又提前去运走了货。”陆横问道。
钱白铁看向吴法天,吴法天马上装作看戏,一个劲儿地叫好。
钱白铁沉吟片刻道,“派人盯住他。”
剧院中,桑介桥终于拨通了胡部长的电话。
“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会,长话短说。”胡部长语气不善,“这次的任务,我已经安排了其他人。清缴英国人的鸦片,为什么本来交给你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时局动荡,组织不便明面交涉,所以才……”
胡部长打断道,“可你非但没能完成重托,更险些引火烧身,将学会暴露出去!你的那些人,如果救不出来,就早做准备,绝不能让英国人知道此事与我党有关!老桑啊,你这次太让人失望了。”
“是我辜负了组织和您的信任,一切责任和后果我来承担,但是那些孩子们请您——”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五十箱鸦片将于今日早晨运至上海印刷厂,你去接手,处理干净,立刻。”
桑介桥顿时色变,“您安排了人?您早做了准备为何不与我知会一声?您知不知道那些孩子现在生死未卜,命悬一线!不管怎么样,您哪怕提前两小时,不!一小时告诉我!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
“老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记住,我党的利益高于一切,时刻提醒自己,你是国民党人,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和使命!”胡部长挂断电话。
桑介桥放下电话,苦涩地思忖着,学生们落于江湖帮派之手,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把他们的命买回来,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桑介桥一夜未睡,一直坐在桌边凝神思考着。黎明时分,他终于下定决心,违背上级的意愿,将鸦片卖给钱白铁以换取救学生的钱。
此时,钱白铁也坐在办公室中一夜未睡,思忖着到底还有谁知道鸦片的事,鸦片又是如何被带走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钱白铁的思考。
“钱先生,我有一批鸦片,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听筒中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正是由桑介桥假扮的卖货人。
钱白铁猜测这个卖家就是盗走鸦片之人,玩味道,“噢?说来听听。”
“我这批货是今天中午刚靠岸的,一共五十箱,我想,钱先生是最合适的买主。”
钱白铁冷笑一声,“果然是你,开价吧。”
“五十根金条,明天放在闸北的永安里弄堂废墟。”
钱白铁笑着挂掉电话,自言自语道,“老何啊,你怎么都想不到,虽然花了点功夫,但这鸦片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门外,吕思蒂悄然偷听着这一切……
大写回到洋行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安,索性悄然离开了。马尔斯久久不见他回来复命,担心仓库里的货出了问题。
恰时,何致鸿从容到来,面色愉悦,“亲爱的马尔斯,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货已经全部入库,请放心。”何致鸿拍拍马尔斯的肩膀,故意稳住他。
“可为什么大班到现在都没回来跟我复命?”马尔斯狐疑道。
何致鸿心下一惊,强装镇定,“可能他自己遇上什么事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要是不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他,怎么样?”
“大班在哪不重要,只要我的货安然无恙。”
“货在仓库里呢,万无一失!你就等着数钱吧!”
马尔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何致鸿离开洋行,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孙海忍不住询问,“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告诉马尔斯货丢了?反正也瞒不了多久,要是直接告诉他,大家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早知道和晚知道之间,差别是什么?”何致鸿看着孙海。
“时间?”
“对,时间。这是我们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能把货找回来,那皆大欢喜,即使找不回来,我们也可以在其他地方下点功夫,尽力弥补他的损失,总好过现在告诉他货丢了,这等同于告诉他,我办事不力,不适合做合作伙伴。”
“还是先生考虑周全,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让乔娜继续审那几个小子,你去找大班,哪怕把整个上海滩掀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带来!”
“是。”
卫乘风带着一众便衣巡捕在怡和洋行外守了一天一夜,没有发生一点风浪,于是轻松地回到巡捕房复命。
卫乘风走进办公室,发现何致鸿正坐在余德义的对面。
余德义阴沉着脸向卫乘风介绍,“这是何致鸿何先生,今天让你保护洋行的货物,那货就是何先生的。”
卫乘风微微点头,“何先生,您好。”
何致鸿冷哼一声,“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何先生放心,洋行一切正常,并没有异动。”
何致鸿猛然打了卫乘风一巴掌,“什么叫一切正常!我的五十箱货在你的一切正常里全丢了!”
卫乘风既屈辱又震惊,隐忍解释,“什么?不可能啊,我亲眼看着五十箱货进了电梯,怎么可能货物失窃?”
何致鸿冷冷看着余德义,“箱子是进去了,可箱子里的货没了!余巡长,我的货丢在了你们巡捕房严加看守的区域,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余德义略微思索,当即看着卫乘风,“卫乘风,何先生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公共租界本来就是你的巡逻区,我还特地安排你严加看守怡和洋行,结果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真是看错你了!”余德义看着何致鸿,“何先生,这件事是由卫乘风全权负责的,要怎么发落,您说的算。”
卫乘风略显着急,“长官,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的五十箱货光天化日被人劫了,这是误会吗?余巡长,想不到你的手下竟是这般推诿责任之人,看来不用也罢!”
卫乘风顿时明白他们是在拿他当替罪羊,只得委屈认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推诿责任,和洋行有关的一切出了问题都和我脱不了干系!”
“哼,你知道就好!”何致鸿瞥了卫乘风一眼。
“何先生,您这批货,价值多少钱?”余德义问道。
何致鸿气愤更甚,“这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我还用得着找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怎么跟洋人交代?”
余德义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是要一个交代,钱不行,就用命来……”
卫乘风急忙打断余德义,“巡长!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查清这件事!”
余德义看了何致鸿一眼。
卫乘风赶忙再说,“我自请降职减薪!并且一定查清真相,给何先生一个交代!”
“如果查不清呢?”余德义问道。
“查不清……查不清我便自愿离开巡捕房!”
余德义看了看何致鸿的脸色,对卫乘风道,“好!”
砍刀帮中,吴乾和贺红衣等人被捆在一起。贺红衣抱着吴乾的脑袋,用衣服拭去他脸上的血渍,满眼心疼。学会众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吴乾,又感动又愧疚。
博文叹息道,“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对他持有偏见,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一句与学会有关的事都没说。”
万金隆感慨道,“仗义多是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啊。”
这时,阿平走到万金隆身边,用脚踢了踢他,“负心人,我们老大让你去还债。”
万金隆苦笑,“确实也该还债了。”
阿平将万金隆带到乔娜面前,便识趣离开了。
乔娜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万金隆脸上,“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万金隆没有回答,乔娜反手又是一巴掌,“五年!五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当我是什么?”
万金隆哀伤地看向乔娜,“你就这么恨我吗?”
乔娜逼视着他的眼睛,“你说呢?”
“对不起,我当时家里出了事,我不想连累你,只能离开。后来我就进了监狱,想找你也找不到。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这么记恨我,我以为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你不会那么在意我……”
乔娜眼眶泛红,扬起巴掌却下不了手,“玩玩?不会那么在意你?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只是不觉得自己会那么重要……说实话,我都不敢想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离开你以后,我才发现我总是想起你,就算是听别人提起你的名字我都会紧张,我没办法再骗自己了,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
乔娜的手微微颤抖,犹豫片刻,依旧毫不客气地打在他的脸上,“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情,怎么会连真名都不留给我?那天又怎么会在洋行门口对我视而不见?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你的这些鬼话,我是断然不会相信了。”
万金隆的嘴角流出血来,他却笑了笑,“随便你怎么想我,我对你的确有九分谎话,但剩下那一分,是真心的。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你还是我爱过的那个乔娜,一点都没变。”
乔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私事聊完了,我们来聊聊公事。说吧,你们是受谁的命来骗这批货的,以那个贺红衣为首的都是什么人。”
万金隆看向乔娜,面带笑容,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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