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乘风满脸不甘来到秦麒麟面前,“为什么放了他?他这个时候死了,对你对我不都是一举两得么?”
秦麒麟一个巴掌甩在卫乘风脸上,“废物!”
卫乘风愣住。
秦麒麟怒发冲冠,“你这辈子注定成不了大事,女人和兄弟你一个都摆不平,更不用谈那些静坐的工人,你是怎么解决他们的?我真是太看得起你了,放手叫你去做,你就这样报答我?温迎升闹事已经捅到北京去了!”
卫乘风顿时心头一紧。
“老爷子大发雷霆,就差摘了我处长的帽子!我要出了事,你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秦麒麟指着卫乘风的鼻子骂,“你是不是还朝他开了一枪?我告诉你卫乘风,你就祈祷他命硬死不成,要是死了,我接下来的麻烦就大了!坦白说,对于吴乾哪怕你想明放暗杀,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在刑场的愚蠢行径,让我失望透顶!”
“是我冲动了。”卫乘风偷看秦麒麟。
“无知无能!我看你就是被仇恨冲昏了脑子!彻头彻尾的蠢货,废物!你是不是早把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卫乘风稍作思考,“秦先生是指会战将即,收地不过只是您的第一步。”
秦麒麟稍显平静,“接着讲,一个字都别出错。”
“您收的地都是上海要紧的交通枢纽,咱们要在这些要害位置掩埋炸药,以便自保。”卫乘风小心地看了看秦麒麟。
“既然你还记得,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件事你若还是办不好,等着你的就不是一个耳光了。”
卫乘风微微颔首,神情笃定。
“有关掩埋炸药一事,你只说对了一点,我要的是从根源上霸占上海,一旦开战我们才能相机行事。我也考虑了最坏的打算,战事若真到了艰难的时刻,我就点燃炸药,一方面为了自保让敌军难以攻防,另一方面,即便上海这块宝地真的失守,我也不能给敌人留下全尸,变宝为废。”
“乘风明白。”卫乘风低头。
“行了,我再最后饶你一回,埋炸药的事交给你,时间紧迫不允许再出半点差错。”
“是!”卫乘风犹豫地看了眼秦麒麟。
“有话要说?”秦麒麟问道。
“还是觉得吴乾没死,做什么都不安心。”
“吴乾的命终归捏在我们手里,何况他已经中了你一枪,暂时坏不了事,倒是那个温迎升,竟敢把我的身份捅出来,要不是他们现在太过显眼,我非亲手废了他。别再做节外生枝的蠢事,除此之外,我必须尽快筹备记者会,以旧城改建的好门面澄清自己,这是你给我惹的烂摊子,顺便也回应一下温迎升的登报抗议,总不至于我秦麒麟还怕了这个羊质虎皮的小老板。”
“秦先生思虑周全。”
医院中,吴乾身上的子弹被成功取了出来,却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众人轮流守在他的病床边,吴潇潇和温雅慧更是一刻不离。
卫乘风新宅内,贺红衣被单手拷在床柱上,地上是掀翻的菜。
卫乘风回到家,讽刺地开口,“吴乾又没死,你不会急着送命的。”
贺红衣悲伤而低沉地说道,“卫乘风,我真的没想到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你不是早就不信我了么。”
“你明明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吴乾曾经想把他的自责、后悔都讲给你听,可你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卫乘风走到贺红衣身边坐下,声音平静,“他所谓的自责、后悔我都听够了,即便他心甘情愿跟我道歉认错,我也不会原谅他,阿奶也不会活过来。我不可能走回头路的,不论如何我都会杀了他。”
贺红衣沉默片刻,眼神冷峻,猛地出手,一片尖利的餐盘碎片划向卫乘风。卫乘风下意识避开,导致脸部被划伤,血水顺流而下。贺红衣盯住卫乘风的脖颈,再次攻击,被卫乘风躲过,手铐铐住她的手使她无法再进一步。
卫乘风果断拔枪,“你竟然想杀我?我差点就被你的样子骗了!”
“难道我还指望你放过吴乾?”
“贺红衣我告诉你,惹怒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卫乘风面目狰狞,气得拉开保险。
贺红衣毫不退缩,“做人下人的滋味不好受吧,秦麒麟下令放吴乾,所以你冒犯了他,我猜对了吗?你惹怒了秦麒麟,他的心狠手辣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你还是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卫乘风缓缓放下枪,冷笑道,“你真的很了解我,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人下人,我现在的地位,吴乾下辈子都得不到。我知道,你跟吴乾都是硬骨头,杀你有什么用,我要把你关在这里,看着你痛苦地憔悴下去,让你做我一辈子的活死人!”
贺红衣看着卫乘风转身离开,崩溃痛哭。
卫乘风将李鹿叫到办公室,丢出一张地图,熟练地圈出几个地方,又从抽屉取出一大串钥匙,对李鹿耳语吩咐了任务。
李鹿听后既惊讶又欣喜,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办妥。”
“不过,新闸路,我要亲自去。”卫乘风说道。
“新闸路也埋?那可是您家……”
卫乘风瞪了李鹿一眼,“现在那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其他地方,带着兄弟就着地图一个个地界办稳妥了。”
“是,是。不知道新闸路的炸药您打算埋哪儿啊?”
“白事店。”卫乘风面无表情,“我的家,和我的亲人已经被毁了,是吴乾毁了他们。我痛恨过去的一切,我痛恨这个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也要他们痛苦,所以我也要毁了他们的家。”卫乘风看着李鹿,“那边的人都搬干净了吧?”
“那肯定的,收地是我亲自操办的,绝对没有半点闪失,您放心去,尽管大张旗鼓,那里连个鬼都没有。”
自从那日李鹿开了枪,棚户区众人就纷纷搬走了,而花蝴蝶因为当时撞伤了头一直没有离开,大锤妈则留下来照顾她,空荡荡的棚户区里,二人是最后的居民。
夜里,大锤妈在中药铺中给花蝴蝶换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巡捕的脚步声,二人立刻躲在药缸后面,不敢出声。
卫乘风站在白事店门外,数名巡捕提着木箱子轮番进出。
一名巡捕报告道,“巡长,最后一批掩埋完毕,入口也已经做好遮防,看不出痕迹。”
“知道了,你们先回巡捕房。”卫乘风挥退了一众巡捕,独自推开了白事店的大门。
卫乘风站在白事店中央,任凭黑暗吞噬自己。忽然,卫乘风看到阿奶在角落里哭泣,“阿奶?”
卫阿奶瞪着卫乘风,“你以为阿奶老了,就分不清对错了?你怎么能把这种杀人的东西放到咱们新闸路来,你怎么忍心!你嘴上念着阿奶,想着阿奶,可你做的却是阿奶绝对不能容忍的错事!”
“不是这样的……”
“好孙子,是阿奶的错,是阿奶没有教你做人,你变得贪婪、嫉妒,你的心里住着魔鬼,阿奶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孙子!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被你伤害的所有人!”突然一团火光扑来,将阿奶的身影也淹没了。
卫乘风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原来方才只是幻觉。卫乘风转身离开白事店,将大门锁上,匆匆离开。
大锤妈从中药铺中探出头来,看见卫乘风的背影走远,疑惑不已。
不远处,董大锤匆忙走进棚户区,见卫乘风独自往外走,董大锤下意识掩身躲避,待卫乘风走远后,方才谨慎走了出来。
医院中,吴乾缓缓睁开眼,吴潇潇和温雅慧激动地流下泪来。
“红衣,救红衣……”吴乾一醒过来就要起身,魔怔一般往床下爬,“我要去救她,我去救她……”
温雅慧和吴潇潇赶紧搀扶吴乾,拼命拦着他。吴乾挣扎着翻倒在床下,牵动了伤口,顿时又晕了过去。
医生闻声急忙前来检查,转身对吴潇潇和温雅慧说道,“你们别担心,病人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伤口也恢复得也很好。他要苏醒的意志非常强烈,刚刚只是因为有伤在身,身体虚弱又过于激动而造成的再次晕厥。这两日继续留院观察,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温雅慧无奈道谢,送走医生。吴潇潇又掉下泪来,眼巴巴地看着吴乾。
中药铺中,大锤妈压低声音说道,“大锤,你听娘的,千万不能动白事店的锁。”
“可是卫乘风带车队来的新闸路,你也听出来了,他们就是在运东西。”董大锤愤恨不已。
“要是白事店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乘风不一定哪天又回来了,被他发现白事店进过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董大锤焦躁,“有钱还不醒,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这个事情先别告诉潇潇了,她性子急,保不齐要来砸锁。”
董大锤无奈同意。大锤妈跟着唉声叹气,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花蝴蝶。
董大锤赶回医院,见吴乾还在昏迷,不禁叹了口气。
“大锤,我哥醒过一次,吵着要救红衣,我们拉不住他,结果他一激动又……”吴潇潇说着又要流泪。
“看来红衣真的出事了。”董大锤看向吴乾,懊恼地叹息。
“我知道她不会丢下我哥的,她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不管我哥,我一直不敢想,可是现在……”吴潇潇泣不成声。
温雅慧安慰道,“潇潇你不能再哭了,再哭你身体怎么吃得消啊,红衣那么聪明不会出事的,你们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老天爷不会那么狠心,吴乾会好起来,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吴潇潇倒在董大锤怀里大哭,董大锤想着白事店的事,心事重重。
又过了两日,吴乾终于醒了过来,得知还没有贺红衣的消息,顿时没有力气再说话,更是拒绝吃药和食物。
“有钱,我们也担心红衣,潇潇为你们两个整天哭。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好歹吃了药吃点东西,你现在这个样子,想救出红衣不是那么简单的。”董大锤端着药劝道。
“如果你还是这样,我就跑去卫乘风那要人,我豁出去了!红衣能为了你牺牲自己,我这个妹妹难道就这样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吗!”吴潇潇说着就要往外冲。
“你不能去。”吴乾虚弱道。
吴潇潇擦干眼泪,“那你就乖乖听话,吃点东西,救红衣的办法我们一起想。”
吴乾无奈点点头,服下了药。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不能耽误,得有钱你来拿主意。”董大锤终究还是把白事店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他整车整车地运东西?”吴乾眉头紧皱。
“就等你一句话,咱管还是不管!”董大锤看着吴乾。
“我一直怀疑他们突然收回棚户区这件事有问题……咱们这就回去,小心点就是了。”吴乾说着就要下床,这一次倒是能站稳了,任众人怎么劝也不听,忽然来了劲,就是要回新闸路。
吴乾回到新闸路,看着眼前破败的棚户区,顿时满目苍茫,踉跄着跪在地上,痛苦地悲鸣着,肩上的伤口沁出血迹。董大锤和吴潇潇上前扶起吴乾,温雅慧也忍不住哽咽着。
董大锤和吴潇潇扶着虚弱的吴乾来到中药铺,温雅慧跟在身后。
大锤妈赶紧迎上去,心疼地看着吴乾,“我都听大锤说了,有钱福大命大,能活下来就好。”大锤妈有些哽咽,看向角落里。
花蝴蝶安静地蜷缩着,手里抱着化妆箱,充满恐惧地望着吴乾。
吴乾震惊道,“花姐?”吴乾撑起身子靠近花蝴蝶。
花蝴蝶慌张把头埋起来,恐惧不已。
大锤妈说道,“花妹妹脑袋受了伤,醒了之后就不爱说话,这几天性子更是越来越怪,成天就抱着这个化妆箱说什么都不肯放下,她家里门窗都被砸的差不多了,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可她还是不肯走。”
吴乾看着花蝴蝶的样子,心痛不已,“等天暗下来,我们就去白事店,不管查到什么结果,新闸路都不能再住了。”
大锤妈唉声叹气,看向缩在角落的花蝴蝶。众人沉默不语。
夜里,白事店门外阴风四起,董大锤随手捡了一根铁杵,用力撬开锁。
“你们在这守着。”吴乾独自走进白事店。
“你们守着,他身上有伤我不放心。”吴潇潇跟进白事店。
温雅慧欲言又止,担忧地望着吴乾的背影。
白事店中,吴乾看见地上有新鲜的脚印,他顺着脚印走,直到脚印消失,他俯下身子,敲了敲地板,“脚印是在这消失的。”
吴乾看了吴潇潇一眼,兄妹俩同时注意到一口棺材。吴乾果断移动棺盖,吴潇潇帮忙使劲。棺盖打开,满满一棺材的炸药跃然眼前。
办公室中,秦麒麟看着卫乘风,满意一笑,“事情办得挺利索,没人发现吧?”
“您放心,我藏在了自己家。其他地界我也都检查过,全部按您吩咐办妥。”
“我欣赏你的出其不意,希望接下来的记者会也一样顺利。你有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秦先生知道我的心事,我不会也不敢瞒您,吴乾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必须弄清楚他的死活,假如他命硬,那我以为秦先生所谓明放暗杀还是得做,毕竟记者会将近,吴乾不死你真的放心?秦先生!不能低估了他!这次我一定小心行事,不再给您惹麻烦。”
“你能小心行事最好不过,让吴乾凭空消失而你又能全身而退,才算你卫乘风有了长进。”
卫乘风激动领命,“是,我让李鹿先私下打探他的消息。”
秦麒麟点点头,示意卫乘风离开。
阿蛙和阿狼等人接到温雅慧的通知,立刻赶到中药铺,一看到吴乾便激动地掉眼泪。
吴乾看了看温雅慧,“谢谢你,谢谢你们愿意照顾新闸路的人,谢谢你们救了我这条命。”
“你这样说话我都不习惯了。”温雅慧笑笑。
阿蛙看见吴乾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这是什么?”
“卫乘风在他家棺材里存了炸药。”吴乾打开包裹,一小捆炸药跃然眼前。
吴潇潇愤恨不已,“卫乘风竟然坏到这种地步,收了地还不满意,还要炸光咱们新闸路!”
吴乾看向温雅慧,“肯定是秦麒麟的安排,我怀疑不仅仅是新闸路,你那是不是有被收地界的名单?”
温雅慧点点头,“但凡涉及与联社相关人员的地界,我们都记录了。”
“如果之前的猜测没错,秦麒麟可能在所有地界上都埋了炸药,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们必须阻止。”吴乾说道。
“对,那么大量的炸药,一旦点燃,损毁的不仅仅是房屋,更有无辜的老百姓会受到牵连。”温雅慧满面担心。
阿蛙看着吴乾,激动道,“对了!我们过来还带了重要情报,下午的时候温先生已经打探到消息,秦麒麟之后有个旧城改造的记者会,温先生断定跟收地的事情有关。”
温雅慧点点头,“秦麒麟的特务身份已经被揭穿,他一定是想误导舆论方向,借记者会洗清自己的罪恶。”
吴潇潇怒拍桌子,“看我不把秦麒麟的大阴谋掘地三尺,挖他个底朝天。哥你放心,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去办。”
“我们的确不能错过这个记者会,拆穿秦麒麟是个绝佳的机会,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救出红衣,炸药的事一旦败露,秦麒麟就不会放过任何人,卫乘风……他不会放过红衣的。”吴乾满面担忧,“时间紧张,我们分头行动。阿蛙和阿狼带大锤妈跟花姐离开这里;雅慧,你和常五根据收地记录确认一下咱们的猜测,是不是其他地方也埋了炸药;潇潇和大锤跟我去救红衣。”
温雅慧担心地望着吴乾,“可是你的伤……”
“没时间了,睡了这几日红衣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越快救出红衣后面的事情才能越快进行。”吴乾看了看花蝴蝶,“新闸路和我失去的一切,我要找卫乘风一样一样拿回来。”
董大锤拉着黄包车,载着吴乾和吴潇潇离开棚户区,正遇见李鹿带着一队巡捕搜查而来。董大锤果断加速跑开,李鹿后知后觉回头查看,黄包车却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吴乾、吴潇潇和董大锤三人乔装打扮,蹲守在卫乘风新宅不远处。
“要我说直接冲进去要人得了,我们三个还干不过他卫乘风?”董大锤握紧拳头。
吴潇潇锤了董大锤一下,“我哥不都说了吗,红衣那么好身手都逃不出来,我们三个贸然进去有什么用?”
“至少等卫乘风走了。这么冲进去,红衣就成了他的人质,红衣太危险了。”吴乾目不转睛盯着大门。
此时,李鹿突然走进卫乘风家。
卫乘风仰在客厅沙发上,身边的酒瓶倒了一地,见李鹿怯生生走进来,问道,“吴乾找到了么。”
李鹿弓着身子,“找不到啊,我一整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兵分几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医院、温家、联社全都没有。”
“新闸路也去过了?”
“去,去过了……”
卫乘风发现李鹿眼神闪烁,“你敢有一句不老实,我现在就撕了你队长的肩章。”
“我说我说,新闸路我真的去过,找了一夜!吴乾……好像看到了又好像没看到。”
卫乘风怒不可遏,“说清楚了!”
“我,我就看见中药铺那个董大锤拉着辆黄包车,后面坐着两个人,好像……是吴乾。而且,而且我发现新闸路还有人住着。巡长你饶了我,帮帮我,千万别让秦先生知道——”
卫乘风一个巴掌打在李鹿脸上,“废物!彻头彻尾的蠢货!你不是说那边连个鬼都没有吗!”
“真,真的没有什么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就是那个中药铺,黑灯瞎火动静小得很,也只有我发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还老老实实来跟您汇报不是……”
“中药铺?”卫乘风恨得咬牙,“我告诉你,如果炸药的事败露,你的命就是秦先生的。你马上去巡捕房,叫人到新闸路待命。中药铺,好啊,吴乾你真是只捏不死的蚂蚁,那我就去等着你,总有办法把你逼出来。”
卫乘风回到房间,看着依旧被拷住的贺红衣,取出腰间的枪,用布慢慢擦拭。
“终于来杀我了?”贺红衣无力一笑。
卫乘风嘴角上扬,“就那么想和吴乾同生死?那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就去新闸路会会他。”
“吴乾是被无罪释放的!你不能杀他!”
卫乘风冷笑,“无罪释放那是权宜之计,风头过去了,吴乾还是得死。他能有几条命?不论他能死里逃生多少次,我都奉陪到底!”卫乘风转身离去。
吴乾、吴潇潇和董大锤远远看到卫乘风走出家门,乘车离开。三人相互对视,眼神坚定地望向大门。
此时,卫乘风新宅中只剩几名下人,吴乾、吴潇潇和董大锤气势汹汹冲了进去,迅速击败下人,冲进卧室。
贺红衣看到吴乾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冲进来救她,顿时百感交集,哽咽地呼唤道,“吴乾……”
吴乾冲过去抱住贺红衣,看见贺红衣充满勒痕的手,忍不住流下眼泪,“该死!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贺红衣却笑着用另一只手抚摸吴乾的脸,“我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你还活着……”
吴乾握住贺红衣的手,“是的,我活着,我从阎王爷那又回来了。老天爷一次次让我死,我偏死不了。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我没有把你救出来,我没有让卫乘风血债血偿,我没有让该死的秦麒麟滚出上海,我怎么能死?我还有力气,我要继续把上海搅得天翻地覆。”
“我陪你!”贺红衣看着吴乾笑了。
吴潇潇在二人身后抹着眼泪,也笑了。
董大锤找了一把锤子冲进卧室,“有钱!用这个!”
吴乾接过锤子,砸开贺红衣的手铐,“我们走!”
“卫乘风他带人去新闸路找你了,现在你不能回去!”贺红衣说道。
吴乾听到这话,顿时一惊,“他带人去了新闸路?坏了!阿蛙不知道接没接出花姐,如果碰上了卫乘风……”
众人瞬间脸色大变,匆匆离开。
卫乘风来到棚户区,对李鹿说道,“带人把这围住,一只苍蝇都别给我飞出去。我今天非要把吴乾逼出来不可!”
“是!”李鹿挥手,巡捕迅速组成人墙,围住棚户区入口处。
中药铺中,阿蛙把收拾好的包裹放在桌上,看向花蝴蝶,“花姐,我们也不想走,可这地下埋了炸药,真的太危险了。”
花蝴蝶紧紧抱着化妆箱,“危险,危险……”
阿狼伸手拿化妆箱,“花姐,听话啊,这个给我,我们收拾好了一起带去联社。”
花蝴蝶撞开阿狼,跑去另一个角落蹲下。
大锤妈看着花蝴蝶,心疼不已,“你们以为她真的疯疯癫癫什么都听不懂么,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不能走,再危险也不能走。我生日时咱们怎么说的,生老病死,哪都不去,踏踏实实地在新闸路过一辈子。”
花蝴蝶抬头看向大锤妈。
“花妹妹,我都帮你记着呢,你说要再攒几年钱,开家自己的店,让所有人都漂漂亮亮体体面面地过日子,可是新闸路没了,这里的人都走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醒。”大锤妈抹了抹眼泪,“我也舍不得,这也是我守了一辈子的家。花妹妹,今天起我们不躲了,我就把着自己家这扇门,炸药也好,抓起来枪毙也罢,你花妹妹留下一天,我就陪你一天,谁要想欺负你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花蝴蝶眼神清澈,定定地望着大锤妈。
阿蛙抹眼泪,“你们不走,我也不走,我不找我爹妈了,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阿蛙、阿狼和大锤妈三人抱成一团。
花蝴蝶看着三人流泪,顿时着急了,下定决心一般地放下化妆箱,“我不要你哭……我跟你走……”
四人眼含热泪,终于拿着行李出了门。突然,卫乘风从拐角出现,凶狠地看着四人。
阿蛙挡在最面前,“这不是新闸路的败类么,赶走了所有人,如今怎么还有脸回来?哼,不用劳驾你卫大巡长,我们自己走。”
卫乘风掏出枪,直接对准阿蛙的脑袋,“吴乾在哪?”
“乘风!你这是干嘛,快放下枪!”大锤妈惊呼道。
卫乘风不理会大锤妈,依然用枪顶住阿蛙,“我再问一遍,吴乾在哪?”
阿蛙用力顶向枪口,“我知道也不告诉你!你开枪啊,杀了我,开枪!”
卫乘风挪开枪,对准阿狼砰地一枪。阿狼应声倒地,无力地看向卫乘风,一脸不可置信。大锤妈和花蝴蝶抱着阿狼,痛哭不止。
“卫乘风!”阿蛙怒发冲冠。
“现在可以说了吗?吴乾在哪?”卫乘风再次以枪口抵住阿蛙的头。
阿蛙疯狂地冲向卫乘风,卫乘风一枪打在阿蛙眉心,阿蛙也缓缓倒了下去……
吴乾等人向着棚户区一路狂奔,两声枪响传来,四人顿了顿脚步,对视了一眼,随即吴乾疯了似的冲进去,其余三人匆匆跟上。
棚户区入口处,李鹿发现了吴乾一行人,“吴乾在这儿,兄弟们,上!”
巡捕们一拥而上,被吴乾和贺红衣依次放倒。李鹿慌了,欲掏手枪。贺红衣连忙上前踹掉手枪,制服李鹿。
“吴乾,你先进去看看情况,我们先解决完他们!”贺红衣喊道。
吴乾率先冲入棚户区,贺红衣、吴潇潇和董大锤则被巡捕团团围住。
中药铺门口,大锤妈泣不成声,伸手想摸阿蛙,又怕抱不稳阿狼,“乘风啊……你这是着了什么魔,你怎么能在这里,怎么能在这里杀人啊……”
卫乘风的枪口对准大锤妈,声音中透出兴奋,“你们永远这样,从来都不看我一眼,从来不听我在说什么。好啊,你们那么喜欢吴乾,那就为他去死啊。”
吴乾远远跑来,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阿蛙和阿狼倒在血泊里,已经咽了气。
卫乘风皱了皱眉,“你终于出现了。”
吴乾抬手去抢卫乘风的枪,卫乘风警觉后退,对准大锤妈再次举枪,花蝴蝶使劲推开卫乘风,卫乘风反手一枪击中花蝴蝶,花蝴蝶顺着墙壁滑下来,倒在地上。
吴乾耳鸣嗡嗡,迈着沉重的步子挡在大锤妈身前,“我,不许你再杀人。”
卫乘风狠狠踢了吴乾的肚子一脚,“枪在我手里,杀不杀人我说的算!”
吴乾吃痛,捂住肚子,咬牙说道,“你别杀大锤妈,我随你处置。只要你别杀她……”
卫乘风狂笑不止,“吴乾,你为什么没死,你早死不就没这么多事了,阿蛙、阿狼还有花蝴蝶,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他们不告诉我你在哪……是你杀了他们,现在大言不惭说什么随我处置,真是恶心。是,我完全可以杀了你,但我觉得一枪毙了你真是便宜你了。”卫乘风再次踢翻吴乾,“我就要让你痛苦,求饶,我发现看你这幅模样,我真的很开心。”
吴乾的伤口大面积渗血,脸色煞白,他努力抬起头盯住卫乘风,满目愤恨。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很快就能下去陪他们了。”卫乘风面目狰狞,手指勾住扳机。
吴乾瞅准时机,一脚踢飞卫乘风的枪,冲上去暴揍卫乘风。卫乘风一个踉跄向后坐倒,一阵晕眩。吴乾捡起卫乘风的枪,揣进腰间,拎住卫乘风的衣领,一路拖拽。
贺红衣、吴潇潇和董大锤跑来,看到阿蛙、阿狼和花蝴蝶的尸体,悲伤到不敢置信。
大锤妈吓得面无血色,指着一个方向,“有钱,快——”
吴乾拎着卫乘风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摔在百佛墙前。卫乘风作势要起,吴乾又是两拳重击。贺红衣、吴潇潇和董大锤赶到,吴乾看见三人,抬手制止,三人停在角落。
“你起来,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还活着!”吴乾将卫乘风拎起来,让他跪在百佛墙前,“卫乘风你听好了,对你我自责过,也后悔过,曾经我想就算被你一枪杀了,我认了!但是从今往后不会了。他们,他们被你一枪接着一枪,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吴乾涌着眼泪,按住卫乘风的头,向地上叩首,“跟他们道歉,说你对不起他们……”
卫乘风使劲撑起身子,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地。
吴乾重新制住卫乘风,“我脚下站的这片土地,是我宁可拿命去换也要保住的家,可你不惜一切埋放炸药要毁掉它。”
贺红衣顿时一怔。
吴乾再次摁住卫乘风,向地上叩首,“你对不起死在你手里的人,你也对不起被你赶走的街坊,你更对不起死去的吴法天,对不起贺青舟,对不起耗尽心力供你养你的阿奶!”
卫乘风闷着头,血泪一起向下垂,他闭紧双眼猛地撞开吴乾。吴乾撑在地上,后背的伤口早已撕裂,鲜血染红一片。
卫乘风扑上去,对准吴乾的枪伤,狠狠踩下去,“是你们对不起我!”
贺红衣立刻冲上来拉开卫乘风,吴潇潇和董大锤也慌忙赶来搀扶吴乾。卫乘风看到贺红衣,气愤不已,一脚踹向贺红衣。吴乾突然掏出枪,拉开保险,对准卫乘风。
卫乘风看到吴乾拿枪,有些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怎么,想杀我?”卫乘风手指指着自己的胸膛,“你杀啊!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吴乾咬牙,手指微微颤动。
卫乘风看到贺红衣,“贺红衣,没想到还是被你逃出来了。你那天和我说,你喜欢吴乾什么来着?磊落?坦荡?你看看他现在那副表情,就是一个字,怂!吴乾,你就是个懦夫,你永远比不上我。”卫乘风不屑地笑笑,转身离开。
吴乾死死盯着卫乘风的背影,耳畔回响起吴法天、阿狼、阿蛙和花蝴蝶活着时的欢声笑语,通天的恨意上涌,猛地扣动扳机——
卫乘风中枪倒地,回头看向吴乾,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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