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吴乾取了三只杯子,抢过卫乘风手里的酒瓶,自己倒满三杯,“卫乘风,我们今天还是见了,这么高兴的事应该说给三个人听,我敬三杯酒——敬贺青舟,敬阿奶,敬我爹吴法天。”吴乾将三杯酒一一灌下,“高兴了,谈吧。”
秦麒麟鼓掌笑道,“吴乾聪明,想不到酒量也不小,温老板,有这样一个帮手,你的向阳联社前途不可限量啊。”
温迎升举杯,“秦先生别见怪,认识吴乾不过几天,但也看得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必也是看见自己的朋友,一时感怀才失了态。也是多亏了他,我们才有幸了解了您的真实身份,不至于失了分寸。”
秦麒麟抿了一小口酒,“夏奕也好,秦麒麟也罢,我看温先生不也都是没放在眼里么。”
温迎升一愣,温雅慧和吴乾谨慎对视。
秦麒麟大笑起来,“说笑而已,赴约与我这身份真没什么关系,我爱交朋友,特别是温老板这种古道热肠的实业大家,我没理由不认识一下。”
温迎升笑了笑反倒坦然了,“秦先生直爽,既然您提了,那我也不必拐弯抹角。此番求见,温某确实为收地一事忧心忡忡,过分为难的事情实在不该提,只是秦先生要的是地,温某家业不大,但也有几处不错的选址,近的有临河,远的有傍山,园林、别墅亦有,您看,我们是否可以交换?价格也好谈。”
“哎呀,啧,为难。”秦麒麟阴阳怪气道。
温雅慧紧张地看向父亲,“秦先生,那些地皮中还有我祖辈传下来的老邸,价值一定在您收的棚户区和工厂之上。”
“雅慧小姐这是为我考虑,我很感动,来。”秦麒麟主动喝了一杯,“不过,我真的是为难。雅慧小姐,既然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也该明白我买的地,都是按着上面的意思一道道程序批下来的。要是违逆了上面,我是要有杀头之罪的,雅慧小姐,你忍心?”
温迎升擦了擦汗,“事发突然,想必北京方面也会考虑老百姓的困难,不知此番强势是否另有他意?”
秦麒麟笑笑,“温老板想多了,权衡上海经济发展的利弊才是我们重中之重。老百姓的困难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我自掏腰包,拿出足足两大箱金条作为额外补助,我的用心日月可鉴。”
温雅慧急了,“再多的赔偿也弥补不了他们心里的损失。”
秦麒麟看着温雅慧,“雅慧小姐心肠真好。我们实行的其实是旧城改建的计划,更多医院学校甚至商业会取代老房和工厂,这对百姓来说难道不算是好事吗。”
“放屁!家没了,要这些地方做什么。”吴乾愤怒道。
秦麒麟刻意看了眼卫乘风,“吴乾兄弟太过武断了,乘风就很明白我的心意嘛。虽然新闸路这块地不大,但是那个小码头特别吸引我,将来好好发展,既能造福百姓,又能促进上海经济,两全其美嘛。”
卫乘风避开吴乾愤怒的目光,起身敬酒,“温老板,你们确实应该换个角度想,搬迁的确是好事,尤其对于老城区的居民来说,拿上些安置费,寻个更好的住处,也算是改善了生活条件,我也是为兄弟们考虑过的。”
吴乾怒视卫乘风,“那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是新闸路所有人都离不开的地方。”
“所以我挂念你们,有这种好事,第一个想到你们。”卫乘风一笑。
“可那也是阿奶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卫乘风冷笑,“在我面前提阿奶,你不配。”
“你恨我就冲我来,杀不了我拿新闸路出气,你还算是个人么!”
“阿奶已经不在了,你们住哪,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吴乾抡起酒瓶,砰的一下砸向卫乘风的脑袋。卫乘风的额头流下血来,立刻掏枪对准吴乾。
“乘风!”秦麒麟按下卫乘风的手,“干什么,收起来,不小心走了火,叫温老板误会。不过,吴乾这话的确也让人生气。我好心提醒你,不要与我对着干,你和你的朋友都负担不起。”
吴乾瞪了一眼秦麒麟,踢开凳子转身离开。
温雅慧的声音像蚊子,“爸……”
温迎升怯怯欠身,“秦先生,实属抱歉,温某先告辞了。”
剧院中,吴潇潇急切地对贺红衣解释,“我哥当时喝多睡着了,都是那个温雅慧,竟然吃我哥豆腐。早知道她是那种人,我连门都不让她进。我哥恨不得飞过来跟你解释,要不是被她拉走,他现在已经在你面前了!”
“她又来了?”贺红衣皱眉。
“来是来了,但是为了新闸路的事,我哥对她凶的不得了,我看得出来,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吴潇潇期待地看着贺红衣。
贺红衣叹了口气,“对不起潇潇,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真的不想再为这种事费心了。”
饭店外面,温雅慧追上吴乾,“你去哪啊,我陪你吧,你刚才太威风了,简直是个大英雄!”
吴乾面无表情,“大英雄?”
“对啊,你抡起瓶子敲他的时候,我觉得砸的太帅了!可是他一掏枪,把我吓坏了,我怕你就这么死了。”
“他不是第一次拿枪口对准我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这些事不用你知道,替我跟温老板道个歉,收地这事被我搅合了。”
“吴乾,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想替你分担。这事你没做错,秦麒麟说的话够明白了,就像你说的,拿钱收买不了秦麒麟,他看着有理有据,事实上一肚子坏水。跟他们比,你真的是英雄。”
“我不想做什么英雄。还有,你别这样看着我了,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有原则有底线,你昨天害我被红衣误会,我不跟你计较,往后你离我远远的,咱们只谈公事,不聊私情。”
“行,那就只谈公事不聊私情。误会是吧,我去和红衣解释清楚,不就摸了你一下吗。”
“带你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今天就到这,别跟着我了。”吴乾头也不回地走掉。
温雅慧心有不甘地自言自语道,“她到底哪里好,你喜欢她什么呀……”
车上,秦麒麟看着头顶还在流血的卫乘风,“掏枪很威风吗,我还坐在你面前呢。”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恨不得马上杀了吴乾!”
“我说过,到我想动他的时候,机会肯定是你的。之前他不识抬举我也没有赶尽杀绝,但没想到他竟然和温迎升联手。温迎升愿意赔钱换地,可见是下了狠心了。”
“那就找个由头,端了向阳联社。”
“不错,不过这个由头不用我们找。温迎升充其量不过舞文弄墨这点小伎俩,可我们也得防着,他要再登个报,上面必定怪罪我办事不利。得提醒桑介桥看紧姓温的,他肯定还有动作,到时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我都有办法治他的罪。”
吴乾回到家,对吴潇潇说道,“潇潇,你出去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贺红衣从楼上走下,“我也要出去吗?”
“你怎么回来了,应该是我去找你的……”吴乾望着贺红衣。
“潇潇都和我说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昨天我不该喝成那样,可新闸路突然出了这种事情,我心里烦,那个温雅慧又……”
“不要提她了。如果是以前,我说不定会生气,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不想为其他人分散精力。你刚刚见过秦麒麟了?”
“除了他,还有卫乘风。”吴乾无力地抱住贺红衣,“他要毁了我们的一切,他已经不是以前我认识的卫乘风了。只要他在,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下去。红衣,对不起,我不该忽视你,没有照顾你的心情,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现在甚至连任何保证都不敢给你,可能只有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才敢,才有底气向你承诺,我想给你一个家。”
“我不需要你承诺什么,我们不要等,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保护我们的家。”贺红衣抱紧吴乾。
办公室中,桑介桥握着电话筒,神情冷漠,“该做的事我都按你的意思办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已经死了一个无辜的学生,北京难道都是这样欺凌儒弱,横行无忌吗?”
秦麒麟在电话中说道,“你想全身而退我是有办法让你后悔的,死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三个。”
桑介桥努力克制愤怒,“秦先生!桑某唐突了,温迎升那边,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桑介桥挂了电话,无力地坐下。
不多时,温迎升心事重重找到桑介桥。
桑介桥别有用意道,“看来谈的不顺。”
温迎升点点头,“秦麒麟霸道无度,谈和已经不可能了,收地的目的我们也无从可知,向阳联社如今暴露在秦麒麟的眼皮底下,很大可能会受到他的打压,桑先生,我思虑再三只能冒险走这下一步,但是还需要你的帮助。”
桑介桥无力地摆摆手,“温先生见外了,你我已是同舟共济,这件事情我是不会置身事外的。”
温迎升激动起身,“既如此,我希望明镜学会能够支援我们做一件事。”
剧院舞台上,吴乾、贺红衣、博文、温雅慧和常五,每人捧好厚厚一叠纸张。
温迎升说道,“今晚我们借用学会的印刷房,所有传单必须连夜印出,负责散发的工人,会在零点于向阳联社等待传单,大家抓紧时间。印刷完成之前,不要随意外出,以免走漏消息。”
“传单上的言论有所夸大,更没有真凭实据,为的只是引起民愤给他们制造麻烦,所以你们千万不可暴露身份,散发动作要快,一定保护好自己。”桑介桥说道。
众人相互投去鼓励的目光,立即开动。不久,印好的传单已堆了一地。
“红衣,你校对下有没有错漏,我回趟办公室。”桑介桥离开。
贺红衣仔细检查,传单上写着“官商勾结!同流合污!暴力收地!国将不国!强权掠夺,逼迫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桑介桥匆匆回到办公室,时钟指向十一点半,他犹豫再三,拿起电话筒给秦麒麟拨打电话。
门外,贺红衣匆忙赶来,激动地推开门,“老师——”
桑介桥紧张地挂断电话,“有事吗?”
“传单就快印完了,我来喊您过去。”贺红衣打量着桑介桥,有些疑惑。
桑介桥下意识扶了扶电话,“好。”
另一边,秦麒麟面对戛然而止的通话一愣,随即疑惑地放下电话。
“怎么了?”卫乘风问道。
秦麒麟笑笑,“不重要,关键信息已经拿到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动作真够快的。”
“秦先生,明日就是棚户区搬迁的最后时限。”
“自以为是,想借着发散传单闹大动静,以为由此就能拖延棚户区的搬迁时限,跟特务处玩这种游戏,简直不知轻重。”
卫乘风点点头,“该是我们巡捕房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贺红衣回到舞台,见众人已将传单打包好,一摞摞排列起来。
桑介桥匆匆赶到,神情游移,“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向阳那边有温先生主持大可放心,但是印刷房只有博文一人,余下的一批印刷收尾,红衣你需要留在剧院。”
贺红衣不解地望着桑介桥。
吴乾立刻带着大家走上街头,趁天没亮往各个商铺和民居的门缝里塞传单。暗处,卫乘风命令李鹿带着一队巡捕朝吴乾的方向追去。吴乾见巡捕追上来,立刻掩护众人逃跑,他自己却被巡捕抓住。
剧院中,贺红衣心神不宁,对博文说道,“刚才老师很奇怪,我去办公室叫他的时候,看见他紧张地挂断电话。”
“紧张?”博文问道。
贺红衣点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或许是广州那边的事,他不愿你听到怕你担心。”
贺红衣沉默。
“你在怀疑什么?红衣,难道你不相信老师?”
“没有,我把最后一批送给吴乾他们。”贺红衣不再多说,抱起传单向外走。
董大锤护着吴潇潇、温雅慧和常五回到吴乾家,吴潇潇拼了命要跑出去救吴乾,被众人使劲拦住。
“潇潇你不能冲动,现在去巡捕房只会暴露自己。”温雅慧劝道。
“被抓的是我哥!”吴潇潇泪流不止。
董大锤忽然想到什么,“坏了,现在到处是巡捕,红衣肯定已经去集合点送传单了,她也有危险。”
“我们得去找她!”吴潇潇又欲往外冲。
温雅慧拉住吴潇潇,“让常五去吧,我回联社通知我爸,你在家看着潇潇。”
常五赶到街角,将情况告诉了贺红衣,贺红衣顿时急了,匆匆赶往巡捕房。
巡捕房拘留室中,卫乘风冷眼盯着吴乾。
吴乾冲撞到铁栏上,“我怎么没一瓶子砸死你!谁给你们通风报信了!”
“有心思关心我,还不如先想想自己的死活。”卫乘风冷笑道。
“你就那么想我死?明的不行就玩暗的?”
“我想杀你本来很简单,但是你非要去惹秦先生,现在想死也不会那么痛快了。我算是够兄弟了,抓这几个工人陪你,我知道,一个人被关在这里的滋味不好受。”
“你对付我可以,不要连累其他人,把工人放了。”
“别着急,我都会满足你的。”卫乘风转身离开,对李鹿叮嘱道,“先关他一夜,任何人都不许见。”
李鹿点头哈腰,“巡长您放心回去休息,我亲自值班看紧这个吴乾。”
卫乘风向外走,见贺红衣迎面走来,“吴乾被抓了,你不能见他。”
“你们凭什么抓他。”贺红衣怒视卫乘风。
“他散发有辱国家机务要员的传单,影响社会秩序,激起民众恐慌,现在是关他,明天还有审讯,事情严重了他就是密谋造反的死罪。”
“死罪?明明是你们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新闸路的人被你逼的无处可去,我们才不得这么做。让我见吴乾!”
“你见不了他。”
“所有行动都是我安排的,你要抓就抓我!”
“我知道这事和你脱不了关系,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你躲过一劫?”
贺红衣看着卫乘风,忽然想到桑介桥吩咐她留在剧院,“有人把计划泄露给了你们?是谁?”
“你应该能猜到。你总是这样贺红衣,那么多人都在背后保护着你,你却视而不见,你眼里只有吴乾。如今没了他,没了你哥,没了雨辰,对了,还有桑介桥,他早已经不是你想象中那个老师了。你睁开眼看看,你身边除了我,已经没有人能帮你了。”
贺红衣捏紧拳头,“真的是老师……”
“你老师都想明白了,只有你还执迷不悟。那些工人没钱没势,有什么值得你费心的?温迎升不好好开工厂,自以为搞个联社就能替穷人撑腰?你们别傻了!”
贺红衣冷静道,“在你看来,温迎升是自找麻烦,但在我心里,他是和吴乾一样有担当的英雄!他们和你不一样。”
“吴乾吴乾又是吴乾……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被你牵着鼻子走了。吴乾要做英雄,我会成全他的。”
“我不劝你,你已经变成一头冷血无情的野兽,你永远都不会拥有他们的感情!在你杀了吴叔之后,你知道吴乾是怎么想的吗,他想把过去的你找回来,他怕你就这样越走越远!”
“他是怕斗不过我!他现在已经没用了,是我抓了他,我还要杀了他!你求我啊,你求我,看我会不会放了他。”
“你做梦。”贺红衣满脸鄙夷,离开巡捕房。
贺红衣回到剧院,径直冲进桑介桥的办公室,瞪着桑介桥。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桑介桥一脸倦意。
“我撞见您匆忙挂断电话……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散发传单,为什么只有我们没有被抓?卫乘风为什么说您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老师,为什么?行动暴露了,吴乾和工人被抓,是您把消息递给了他们,对吗?”
桑介桥动了动嘴唇,终究开不了口。
贺红衣继续质问道,“您为什么要帮秦麒麟,您完全不在乎自己人的安危吗?”
“自己人,你是自己人,博文是,还有剧院上下我的学生们,我只关心你们。”
“所以您才会通风报信,您知道有巡捕房介入才把我和博文留在这。可您明明知道吴乾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有潇潇、大锤,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老师!我哥走的时候您说过,要恨就恨这个乱世,就恨那些大小军阀贪官污吏,您要我把恨化作动力,不能让我哥白死,我听了您的话,可是您呢,您为什么要帮那些我痛恨的人!”
“我没办法!”桑介桥有些激动,“我没办法……他们杀了雨辰。”
贺红衣满脸错愕。
桑介桥颤抖着嘴唇,“你们以为我在广州的那些日子,他们威胁我投诚,我不答应。我的坚持害死了我的学生。我死了有什么关系,可你们还年轻,我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不光是今晚,从我带你接近向阳那时起,只有帮秦麒麟做事,你们才是安全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怕死,从万术大赛开始,烧鸦片,劫军火,我经历了多少生死,不都一关关过来了吗?是您教我们的,为了民主和自由……”
桑介桥抬高声音,“没了命,何来民主和自由。过去我们还有希望,可现在呢,广州遗弃了我们,那些信仰和目标全部成了一张废纸,我不能带领你们实现理想,起码我能屈服于现实,至少可以保证你们都活着,不要和雨辰一样……”
贺红衣摇头,“新闸路那么多百姓,他们才是我们要救的人!雨辰死了,我们应该替她报仇,可你却让她成了威胁利用你的武器,这太不值了!老师,对不起,您努力要保住我的性命,可我更想做正确的事情。哪怕会死。”贺红衣朝着桑介桥深深一鞠躬后离开。
贺红衣离开剧院,径直走到巡捕房,见不到吴乾,只得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拘留室内,吴乾焦虑地捶着墙。
清晨,一辆车停在巡捕房门口,温雅慧和温迎升匆忙下车。
贺红衣从台阶上起身,“你们来了,巡捕房不让见人。”
“让我去试试。”温迎升往巡捕房里走。
李鹿立即拦住温迎升,“上头有令,昨天闹事的工人,谁都不让见。”李鹿转身进了巡捕房。
温迎升叹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的行动那么保密。”
疲惫不堪的贺红衣撑起身子,鼓足勇气道,“对不起,温先生,走漏消息的人是我老师。”
“什么?”温雅慧震惊不已。
温迎升叹息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姑娘,这不是你的错。”
温雅慧点点头,“我们先回新闸路吧,再一起想办法。”
秦麒麟在办公室中听着留声机里传出的流行歌曲,跟着哼唱。
卫乘风急切问道,“接下来,要不要找温迎升……”
“不着急,目标太多反而不好动手。既然只抓到吴乾,那就让他发挥作用,让向阳联社再也不敢乱动。”
“难道是……杀鸡儆猴?”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早就跟你说过,吴乾根本算不上什么,搞死他一点也不难,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别人会当他是个英雄,你愿意看他死得那么体面么。 收地的事也不用拖着,就今天,我看看他们还有什么精力跟我斗。”
卫乘风回到巡捕房,径直来到拘留室,把罪状递给吴乾。罪状书上写着“密谋造反罪,聚众散播危害民众生命财产之谣言,诋毁政府名誉,危及百姓安危,致使社会动荡……”
“你认了罪,就可以安心上路了,棚户区的兄弟们就快过上好日子了。”卫乘风轻蔑一笑。
“直接杀了我,不用那么多废话。”吴乾面无表情。
“这小子嘴硬,直接打得了。”李鹿说道。
“这个罪,死不死他都要认。打他没有用,吴乾最擅长挨打,我知道。”卫乘风看向旁边的拘留室,“那边的工人不还好好的吗?等着做什么,动手,当着吴乾的面。”
吴乾气急,扑到铁栏上,“你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怕我,不敢动我,卑鄙!打他们你算什么英雄!”
“我的确不是什么英雄,你想做英雄就快点认了罪,省得他们受苦。”卫乘风笑笑。
李鹿进入另一间拘留室,对工人身上拳打脚踢。
吴乾猛然站起身,咬牙切齿地瞪着卫乘风。
卫乘风拿着枪指着他,“吴乾,你带头散发反动传单,密谋造反这个罪你认不认。”
“什么反动造反,我们的传单只揭发了你和秦麒麟的勾当,你这是污蔑!”
卫乘风一个眼神,李鹿对工人又是一顿毒打。
吴乾万分焦急,“你要我认罪不就是想弄死我么,那你就直接开枪啊!”
卫乘风笑笑,“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我可不只是想弄死你。我要的是全上海都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就算死了也翻不了身!向阳联社再敢轻举妄动,最后的下场就跟你一样!”卫乘风看了看工人,“接着打。”
“卫乘风!”吴乾握紧拳头。
“使劲打,没吃饭啊?”卫乘风笑道。
工人被打到一口血喷出,彻底昏厥。吴乾如同困兽一般,使劲撞着栅栏。
“弄醒他,打死为止,死了再换下一个。”卫乘风对着吴乾笑。
“我认!”吴乾死死瞪着卫乘风,“我认!把工人放了!”
李鹿在罪状书上沾了点血迹,拿起吴乾的手指摁下指印。
卫乘风嘴角上扬,“放了?你认罪不过是确保他们不被打死,我可没说要放了他们。”
吴乾死死盯住卫乘风离开的身影。
卫乘风停在拘留室门口,满意地递过认罪书,吩咐李鹿,“收好了,带上兄弟们跟我去趟新闸路,今天真是好戏不少。”
李鹿带着一众巡捕走进棚户区,见众人没有搬家的意思,当即开始挨家挨户砸东西,哭声和尖叫声顿时四起,卫乘风则靠在后街的墙边默默听着。
贺红衣和吴潇潇听到打砸声,立刻冲出来阻拦巡捕。
“巡长请你前面一叙。”李鹿忽然出现在贺红衣面前,当即命令几名巡捕将贺红衣拖走。
棚户区后街,贺红衣被带到卫乘风面前,“快让你的人停手!”
卫乘风笑笑,“我不想动手的,新闸路这些人你熟,骨头硬的很。他们要是愿意好好听话,我也不会这样做。”
“你是想搞出人命来吗?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卫乘风你太狠心了!”厮打声和哭喊声传来,贺红衣试图用力挣脱巡捕,“你放开我!”
卫乘风得意,“我早就说过,除了我,没有人能帮你,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贺红衣焦急万分,却毫无办法。
另一边,吴潇潇等人奋力抵抗着巡捕们。温雅慧和温迎升赶来,救起被巡捕打伤的孩童。
李鹿上下打量温雅慧和温迎升,“你们早上去过巡捕房吧?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住这儿的人,少管闲事!巡捕房秉公办事,是这些暴民自讨苦吃。”李鹿掏出一袋银元往地上一扔,“之前给过你们赔偿方案,是你们自己不识相,这些额外补助已经是格外开恩,聪明的就拿上钱赶紧滚蛋!”
温雅惠看着地上的银元稍显疑惑,看了看温迎升。
阿蛙和阿狼等人捡起地上的铲子就往李鹿身上劈过去,众人顿时又与巡捕们打成一团。角落里,花蝴蝶的头磕在墙上晕了过去,大锤妈抱着花蝴蝶瑟瑟发抖。
混乱中,温雅慧不小心将巡捕的长枪打落,她愣了一下,死死盯着那把枪,颤抖地伸出手,试图去拿枪。李鹿注意到温雅慧的动作,立即拿出手枪,拉开保险。
温迎升看到李鹿举枪,急切地大喊,“雅慧!危险!”
砰地一声枪声响起,周围安静下来。
后街,贺红衣听到枪声顿时愣住,恶狠狠盯住卫乘风,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
卫乘风笑着,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自始至终,你都没有这样看过我。”
贺红衣猛然挣脱开巡捕,欲逃离。
卫乘风没有阻拦,只是冷笑道,“忘了告诉你,吴乾已经认了造反罪,三天后执行枪决,你们没希望了。”
贺红衣顿时愣住,迟疑半晌断然离开。
温迎升紧紧将温雅慧护在自己怀中,面前的长枪被一名巡捕捡走。
李鹿满意地吹了吹枪口,看到棚户区众人受惊的模样,十分得意,“打啊,你们接着打啊?不给你们点颜色就不知道老实,赶紧都给我麻利的搬走,下次这枪口对准哪里,我可不知道!”李鹿带着巡捕队撤离。
街上鸦雀无声,人们还没从枪声中缓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