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老师,这件事是我鲁莽了。但那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又生死未卜,我……我怎么能坐视不管?”贺红衣低垂着脑袋。
“可关在里面的不是你哥哥贺青舟,而是吴乾!你进去有什么用?”桑介桥眉头紧锁。
“只有吴乾知道我哥哥的消息!我只有把他救出来,才有希望找到哥哥。”
“胡闹!我们与莫新龙之间的关系你不是不清楚,若因为你救吴乾耽误了大事,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请老师说一个不胡闹的办法!”贺红衣直视桑介桥的眼睛。
桑介桥回避贺红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贺红衣眼圈泛红,“我等不了了!在我们想办法的时候,我哥哥可能已经死了!”
桑介桥也拉高了嗓子,“红衣,不是我不帮你,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你不是一个人,你要记住,你是学会的一份子!你必须马上停止去监狱,这件事交给学会来处理。”
“老师,红衣自从跟随您以来,从来没有忤逆过您的意思,但这一次我必须要找到我哥哥。小时候是哥哥帮我活下来,现在正是我回报他的时候,难道您就让我见死不救?难道您希望明镜学会,是由一群见死不救之人组成的吗?”
桑介桥愤怒起身,“胡说!我明镜学会肩负大义,光明磊落,什么时候让你见死不救了!”
雨辰连忙拉住贺红衣,“红衣,你少说两句!”
贺红衣看着桑介桥,“那您这是同意了?”
桑介桥看着贺红衣的红眼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红衣,不是我没有感情,你我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女,我当然知道你救人心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只是个唱戏的,有多大仇,才逼得莫新龙将他送监狱?又是谁手眼通天,能把吴乾送进去换你哥出来?救人不在一时,此事须从长计议。”
“莫新龙喜怒无常,若是他万一哪天回监狱,发现我哥哥不在,恐怕不管他逃到哪里都性命难保。我必须在他发现之前——”
桑介桥愤然打断道,“我从小就教你心思缜密,遇事切莫冲动,看来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师,就算学生自私也好,冲动也罢。我的哥哥,我必须找到。您可以不帮我,我自己去。”
“红衣!你太没有觉悟了!你若非要回监狱,那你就退出明镜学会,不要再回来了!”
“我退出!”
贺红衣猛然间的一句话让桑介桥愣住。
雨辰也懵了,“红衣……你别乱说话!”
“不,让她再说一遍!”桑介桥愤然道。
“我说大不了我就退出学会!”贺红衣并不退让。
桑介桥气得手抖,啪地一声将茶杯打落地面,转身离开。
“老师,老师你别生气……”雨辰追出门去,留下贺红衣一个人。
钱宅客房中,贺青舟坐在一片狼藉之中,疲惫地呢喃着,“季先生,放我出去……”
门突然打开,钱白铁走进来,“贺老板怎么要出去也不和我说一声。”
“你不要再和我演戏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钱白铁叹了口气,“我说了,外面很危险。贺老板这么跑一趟,白白得到一些令人心痛的消息,坏了自己的心情和身体,何必呢。”
“你为什么骗我?”
“不然怎么说,莫新龙杀了你戏班子所有人,还准备把你在监狱关到死。谁愿意听那么残忍的事实。我不告诉你,都是为了你好啊贺老板。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就当做他们都回了南京,安安生生留在这里呢?”
贺青舟苦笑道,“你这个疯子——”
“世人皆苦,做个快乐的疯子,有什么不好。贺老板累了,你好好休息,当中的道理就一个人慢慢想吧。”钱白铁欲走。
贺青舟拉住钱白铁的衣服,“我只不过是一个唱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你就放我出去吧!”
钱白铁蹲下,看着贺青舟说道,“我不要你会别的,我就是喜欢你唱戏。”
“上海唱的好的多了去,我算什么?”
“我觉得你唱的好,这就够了。贺老板,你还记得么,我说过要聘你做我的京戏教习,你拒绝了。我还说以后要天天包你的场,你也拒绝了。可以后,你没有办法再拒绝我了。”
贺青舟绝望地低下头,不再看钱白铁。
“你就老实待在这儿,好好唱戏,其他什么都别想。”钱白铁拍了拍贺青舟的肩膀,起身欲走,又回头道,“以后你不用叫我季先生,敝人姓钱,名白铁。告辞。”
钱白铁冷冷地对门口的守卫说道,“都给我看好了,再让人跑了,我军法处置。”
自此,贺青舟便坐在窗前,以泪洗面,不时唱出《窦娥冤》的唱词,唱着唱着就哭得更厉害了,整个家宅中仿佛时刻有一个冤魂在哀怨啼哭。
钱宅卧室中,吕思蒂穿着丝绸睡衣,对着镜子梳头,她听到外面的哭声,看看躺在床上的钱白铁问道,“老爷,贺老板这是有心事啊。这样哭下去,整个屋子都不能安宁了。”
“让他去,哭哑了嗓子最好。”
吕思蒂上床,贴着钱白铁说道,“老爷,贺老板那么好的嗓子,坏了多可惜啊。要不,明天我去帮您劝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他别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钱白铁有些烦躁,“明天再说吧。”
吕思蒂伸向钱白铁的衣服里,想勾引他。
钱白铁心烦意乱,一把推开了吕思蒂,“我去书房待会,你先睡。”
钱白铁离开,剩下吕思蒂一人在床上,她神色阴冷,站起看向窗外的后院……
夜已深,整个监狱都已陷入寂静,只有狱长办公室中风云暗涌。
“胡风南,你到底能不能管好你的手下,你要是管不好,那只能我替你来管教了。”江桥愤怒万分。
胡风南却淡定如常,“江狱长,我的人做什么事,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你手底下那个疯豹,买通狱警,公然杀人,弄得整个监狱沸沸扬扬,你让我怎么办?这么出风头,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最近我听说上面在对各个监狱进行检查,北京,天津卫都查过了,咱们虹口第一监狱恐怕也躲不掉。万一到时候上面来人,枪打出头鸟,可别怪我保不住你!”
胡风南沉吟片刻,“疯豹的事我自会处理,就不劳江狱长费心。”
“你最好能处理的漂亮一点,这次我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算是给你面子,你最好也能让我有点面子。”
“好,这个面子,我给足你。”
翌日,贺红衣来到监狱厨房,还没开始干活就听到两个厨师在议论昨天的澡堂斗殴事件。
“听说有一个叫贺青舟的中了好几刀,当时就快不行了,给送到医务室了,估计活不了了,唉,你说这些亡命徒……”厨师连连撇撇嘴。
贺红衣顿时一愣,匆匆冲出厨房。
广场上,囚犯们正在三两成群的放风。
几名小弟看着带着伤的疯豹走过来,指指点点道,“你看他!平时耀武扬威的,这回让一个贺青舟打的像狗一样,我还以为他有多强呢,不过就那么回事!”
疯豹经过他们身边,停下来道,“你们嘀咕什么呢!有本事站到我面前说!”
“没……没什么!”
疯豹想拉扯小弟的领子,却因为受伤,手有点抬不起来,“你们给我等着,等我伤好了,我饶不了你们!滚!”
小弟们连忙转身离开。
“他妈的!都是废物!”疯豹气哼哼地找了个地方靠住。
不远处,大壮跟在林忠岩身边,二人远远看着疯豹。
“林大哥,吴乾被这群混蛋折磨成那副样子,绝不能饶了他们!”大壮攥紧拳头。
林忠岩摇了摇头,“稍安勿躁,轮不到咱们动手。”
“轮不到?”
“你看着吧,这疯豹没几天好日子了。”
大壮疑惑看向林忠岩。
此时,一名小弟囚犯快步跑到疯豹身边,报告道,“豹哥,南哥让我通知一声,他在油漆房等你,让你赶紧过去。”
疯豹闻言一愣,露出极其恐惧的眼神。
医务室中,贺红衣以肚子疼之名要求医生开药。趁医生配药之际,贺红衣来到吴乾的病床前。
贺红衣看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吴乾,直接开口道,“睁眼,你再装睡我动手了!”
见吴乾没反应,贺红衣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摇晃吴乾,“你快点,我没多少时间!”
“别动别动!疼!我醒了还不行么!”吴乾果然是在装睡。
“你怎么回事?”贺红衣急切地问道。
“我碰到卫乘风了。”
“卫乘风?”
“详细的来不及说,总之他遇到了麻烦,这两天会有人去找阿奶,你一定得告诉大锤,卫乘风是四海帮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明白么?”
贺红衣正要再问,医生却拿着药出来了,贺红衣只得匆匆离开。
油漆房,疯豹胆怯地推开门,发现胡风南正坐在桌前沉思着。
疯豹赶紧快步走向胡风南,“南哥……”
胡风南冷冷地看着疯豹,一言不发。
疯豹吓得不敢动弹,“南哥,我事情办砸了,对不起你!”
“跪下。”
疯豹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说话有些结巴,立刻跪下,“我……我甘愿受罚!只求南哥看在我多年鞍前马后的份上,留我一条性命!”
“我说了不止一次,要做就做干净点,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为了一点个人恩怨,搞得满城风雨。为了你这点破事,连江桥都敢过来教训我,我要你何用!”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按规矩我要收了你的命。”
“南哥……别……”
“但是看在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的份上,我饶你一条性命,不过我要你一只手,不过分吧?”胡风南提出一把刀,放在桌上。
疯豹看着砍刀,顿时心惊胆颤。
“自己把右手伸出来。”
疯豹举起右手看了看,一狠心,按在了桌上。
胡风南拿起砍刀,猛然砍下去,疯豹却在最后时刻躲开了。
“你敢躲?”胡风南眯起眼睛。
“我……我不服!”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服!南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坐在牢房里享清闲,出去杀人赚大钱,监狱里的事都是我在做!好事没我的份,在监狱里跟人拼命就让我第一个上,你凭什么要我一条手!贺青舟那小子,三番五次故意挑衅,像是条疯狗一样,我教训他怎么了!我要杀他有什么问题!我不动手,还怎么立威!以后怎么混!”
“那你就可以不顾我的脸面?疯豹,我胡风南做事最公平,他们能赚钱是因为他们心性沉稳,不像你一样没脑子。”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疯豹要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出狱以后能有好日子过,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里当狗吗!”
胡风南没有说话,眼神中露出杀意。
疯豹继续说道,“你要我一只胳膊是吧?哼,我疯豹可能脑子没你强,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我就算打不过你,你想留我也不容易!我要出去把你的事全都说出来,你出去杀人赚钱!你在监狱里做的那些脏事我一件件都说出去!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胡风南叹了口气,“疯豹,我本来是想留你一条命,现在是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胡风南,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疯豹大叫一声,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就冲向胡风南。
胡风南微微一笑,闪过疯豹的攻击,反手一刀劈在疯豹身上。疯豹还要继续上,胡风南又是一刀,连续几刀之后,疯豹浑身是血,靠在墙角喘着粗气。
“姓胡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跟贺青舟!我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我本就身在地狱,你能拉我去哪?”胡风南扬起手中的刀,劈了下去。
疯豹倒地咽气,胡风南将刀丢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贺青舟,疯豹这笔账,我记在你头上了。”
六号牢房里,大壮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坐以待毙,一定要为吴乾做点什么。
万金隆看着一脸壮志豪情的大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想为他做点什么呢?总不见得替他去挨打吧?”
大壮苦思冥想一阵,凑到万金隆身边道,“我给吴乾做个护身符怎么样?”
“护身符?什么护身符?”
“改天再去木工房的时候,我给他做一个,保佑他平安无事,不被人欺负。”
万金隆看着大壮一脸认真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壮却一脸认真,“你别笑啊,吴乾就需要这个!他自打来了监狱,就没清净过,不是挨打就是挨刀子,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我给他做个护身符,让他随身带着,可以保佑他。”
万金隆质疑道,“你想怎么做?一没咒文篆刻,二没道士开光,没法保佑吴乾的。”
“所以我得在上面刻两句吉祥话啊,你说是恭喜发财好,还是大吉大利好?”
万金隆不禁气笑了,“还恭喜发财呢,咱们在蹲大狱,去哪发财去?再说现在这状况,怎么也谈不上大吉大利吧?”
大壮挠了挠头,“你读书多,你说刻个什么吉祥话好?”
万金隆陷入沉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突然,林忠岩发话了,“潜龙勿用。”
“林大哥,潜龙勿用……这也不算吉祥话啊。”万金隆道。
林忠岩沉吟片刻道,“就是这个,这四个字能救他一命。”
大壮完全不明白,“啥龙啥用?你们说的是什么啊?”
万金隆想了想,点点头,“那就刻潜龙勿用,你这护身符可要认真做,字也要刻精细一点,毕竟是给人保命的东西。”
大壮咧嘴傻笑,“我一定好好做,一准能保佑吴乾!谢谢林大哥!”
林忠岩没有答话,闭眼继续盘起了佛珠。
此刻,疯豹自杀的消息传遍监狱,杨然高兴地欢呼了起来,从此再也不必被欺负了。而卫乘风却愣愣地反应不过来,身边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就是监狱。
狱长办公室中,江桥却因疯豹的死而怒发冲冠。
“胡风南!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把监狱拆了才算完!”
“你不是让我给你面子么?”胡风南依然淡定。
“我让你看着他别惹麻烦!你倒好,直接杀了!疯豹是记录在案的犯人,我告诉过你了,最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过来检查,到时候要是问起来疯豹这个人去哪了,你让我怎么交代?你教教我!”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胡风南我告诉你,我倒台了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江桥,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你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有一半是我赏给你的。没有我的话,你现在不过是个穷狱长,哪有今天的风光。”
“你!”
胡风南笑了笑,站起身来,“如果江狱长没什么正经事要说,就不要叫我过来了。要是我哪天不高兴,一不小心把某些不该说的事说了出去,江狱长恐怕就不是要给个交代的问题了。”胡风南转身离开。
江桥气得咬牙切齿,暗自想着如今是用得着他胡风南,暂且忍了,等将来用不着了,早晚是要斩草除根的。
巡捕房中,余德义将李鹿叫进办公室。
“我们最近是不是有一个要送去虹口第一监狱的犯人,安排我见他一面。”余德义吩咐道。
“这不太好吧,那都是些重刑犯,这个安全上……”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是是是。”李鹿转身离开。
余徳义喃喃自语道,“卫乘风,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要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董大锤和阿蛙坐在天台上闲聊,聊着聊着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顿时愁上心头。
“有钱走了,卫乘风也不在,这新闸路现在安静的像个坟场似的,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董大锤低下了头。
“有钱走了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估计成天在苏州吃香喝辣,哪想的起我们来。”阿蛙踢着脚下的石子。
“等风头过了,他一定会回来的。”董大锤抬起头,却看见贺红衣远远走来,“不会吧?又来找我做菜?”
“卫乘风出事了。”贺红衣冷静说道,“我需要你们帮忙。”
三人看了看四周,决定还是回屋里说比较安全,于是匆匆走进白事店。
董大锤看了看里屋的卫奶奶,压低声音道,“乘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监狱是他能进的地方么?”
阿蛙点点头,“就是,早不和我们说,不然肯定拦着他。这下好了,把阿奶也扯进去了。”
“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会选择去监狱。”贺红衣道。
“真能活着出来么?”阿蛙忧虑道。
“乌鸦嘴说什么呢,呸呸呸!”董大锤赶忙啐了两口唾沫。
“他能不能全身而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我们不帮他,他可真的要死在牢里了。”
董大锤看着贺红衣,“那你呢?敢情你前两天找我做菜,就是为了去监狱应聘厨子啊?”
卫阿奶在里屋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看起来病情更加严重了。
董大锤叹息道,“阿奶都这样了,他们应该问不出啥来吧?”
“不行,我们不能让阿奶有危险。这几天,我们所有人要做一场戏,保护卫阿奶。”贺红衣神情严肃。
“嗨,演戏嘛,这两年跟着钱哥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演啥?交给我们就是了。”董大锤拍拍胸脯。
“这不一样,以前你们行动失败了,顶多少赚点钱,这次如果穿帮了,卫乘风和阿奶的命可能都没了。我们必须万无一失。”
阿蛙顿时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我们要办一场葬礼。”
“葬礼?谁的葬礼?”阿蛙和大锤同时问道。
“阿奶的葬礼。”
董大锤一脸为难,“这不太好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一条路。”
“要是有钱在就好了,他恐怕能想到更好的办法。红衣,你跟有钱还有联系么?他现在怎么样了?”董大锤问道。
贺红衣面露尴尬,“我……我不知道,他没联系过我。那个……我们还是先准备起来吧,时间紧迫,不能耽误了。”
“也是,行,我们去把大家都叫起来,让大家一起帮忙准备着!”董大锤和阿蛙立刻行动起来。
监狱木工房中,大壮和万金隆一边做护身符,一边议论疯豹的死一定与胡风南有关。事实上,监狱上下人人都能看得出。
大壮手工粗糙,把护身符做成了一个小木块,实在丑不忍睹。万金隆只好亲自动手,做了一个小木牌,还刻上了“潜龙勿用”四个精致的小字。
棚户区的街道上,胡风南的两个小弟阿呆和阿瓜找到了白事店,却不想白事店中烟雾缭绕,正在举办着一场小而隆重的丧礼,董大锤和阿蛙等人带头嚎啕大哭。阿呆和阿瓜看了半天,也没察觉出什么异常,索性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场合。
而此刻,卫阿奶正在大锤家的药铺中打麻将,花蝴蝶、大锤妈和阿狼三人哄着奶奶,输得不亦乐乎。
白事店中,众人的丧服还没脱掉,纸钱也还在火盆中烧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进了门。
“卫乘风呢?”竟然是吴潇潇!
董大锤慌了神,“潇……潇潇……你怎么……”
吴潇潇一看房间里的布置,误以为阿奶真的走了,顿时腿一软,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半天才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吴潇潇方才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可是……潇潇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吴叔叔呢?”董大锤问道。
吴潇潇泪痕未干,一听这话又湿了眼眶,“我爹……我爹死了……他跑道人家家里偷东西,被发现了,我们两个分开逃。我先回去,可我等了一晚上,爹都没回来。第二天,我跑到我们分开的地方,听说……听说爹被追到了河边,他……他跳了河,被水冲走了……”吴潇潇断断续续,好半天才把这些话说完。
众人怜悯地看着吴潇潇,全都悲伤起来。
“那有没有找到?”贺红衣试探地问。
“找不到,我找了七天了,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下落不明,那可能还没到死的地步,说不定吴叔叔已经脱险了呢?”
吴潇潇委屈道,“他脱险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红衣,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下落不明,可能就是死了。”董大锤低下头。
吴潇潇一听,哭的更厉害了。
阿蛙也低头难受,“吴叔叔……他,他还欠着我两个大洋呢。”
贺红衣拿出手帕,想替吴潇潇擦眼泪。
吴潇潇一把拿走手帕,擤着鼻涕,“我哥呢,我要把爹的事告诉他,爹没了,以后我们兄妹俩该怎么办!”
董大锤愣住,“有钱?他……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去苏州了吗?”
吴潇潇一脸莫名,“我和爹在苏州一直等他,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我们都以为他一定是不甘心,肯定回来了!”
“没回家,也没去苏州,那有钱哥去哪了?”董大锤愁眉不展。
贺红衣一脸尴尬,马上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我们没人说你见过……”吴潇潇疑惑地盯着贺红衣。
“我先走了,你们有需要的话,再来剧院找我……”贺红衣欲开溜。
吴潇潇果断挡在她身前,叉着双手道,“卫乘风去监狱做卧底你也知道,家里要出事了你也知道,你就那么神通广大?既然如此,我哥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吴乾……我真不知道。”贺红衣的尴尬写在脸上。
吴潇潇盯着贺红衣,气势汹汹地逼近两步,却忽然紧紧抱住贺红衣,低声哭诉道,“我爹已经没了,我不想连我哥在哪都不知道……我……我不想一个人……”
贺红衣看着众人诚恳而关切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