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汤祈岑、徐晓璐2019-10-14 11:159,439

  贺红衣一大早就到剧院拿了各种药水和药膏,匆匆送到吴乾家。

  “这些都是我从学会拿来的,你给吴叔叔按时上药,以免他的伤口再感染。”贺红衣把瓶瓶罐罐递给吴乾。

  吴乾玩味一笑,“哟,知道心疼你爹了?”

  贺红衣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你占我便宜!”

  “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我替你爹谢谢你!”

  贺红衣忍住笑意,正色道,“既然如此,我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下次再见老师的时候,你不能再顶撞他了!”

  “你饶了我吧!真不是我故意跟桑老头对着干,实在是他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不过要是你愿意教我,不管是之乎者也,还是英格丽是,我都愿意学!”

  “我还不愿意教呢!”

  “诶,你哥不是认识钱白铁么,让他去套套话,问问他把鸦片放哪了?”

  贺红衣瞬间不悦,“他们不熟。”

  “他不是在钱白铁家住过吗?”

  贺红衣瞪了吴乾一眼,“给我坐好,脱衣服。”

  “啊?脱……脱什么?”吴乾大惊。

  “给你上药啊!”贺红衣桌上的药瓶中挑出一瓶,“之前让我给你按摩的时候也没见你害羞!”贺红衣怜惜地看着吴乾伤痕累累的身体。

  “现在能一样吗?”吴乾笑了一下。

  “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在你身上看到新的伤了,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吴乾听话的点了点头,“红衣,你遇见我以后,是不是觉得生活特别刺激?”

  贺红衣困惑地看着吴乾。

  吴乾继续说道,“反正我是。自从遇见你,我简直一天都闲不住,比赛也玩了,监狱也进了,就连鸦片都搞了,最后差点死了,竟然还想办法把黑帮给骗了。”

  贺红衣佯装不悦,“你的意思是,怪我是扫把星?”

  吴乾着急否认,“当然不是!我是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亲口说的,自从遇见我就接二连三遇见倒霉事。”

  “倒也没错。”

  “你……”

  “但是我从没后悔过,就算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两个会经历这么多事,我还是愿意,受再多伤我都不怕,只要能在你身边,哪怕把命丢了……”

  贺红衣立即捂住吴乾的嘴,“不许乱说话!”

  吴乾拉住贺红衣的手,郑重地点头,“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愿意为你改变。”

  “你不用改变,吴乾就是吴乾。”贺红衣深情地望着吴乾。

  吴乾将贺红衣拉到身前,正要亲吻时,贺红衣的手触痛了吴乾背后的伤口,吴乾吃痛大叫,“啊——谋杀亲夫啊!”

  巡捕房中,余德义将一叠悬赏令扔到卫乘风面前。

  卫乘风拿起悬赏令看着,“鸦片屡禁不止,势渐积重,有蔓延卷土之况。兹事体大,今命上海公共租界内各区捕房,倾力彻查走私鸦片一事,破获此案,缉出源头者,重赏。”卫乘风诧异道,“工部局要彻查鸦片?可是公共租界不是归英国人管吗,英国人为什么会出台这样的悬赏令?”

  “我们和法租界不一样,他们要受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的支配,我们并不接受任何外国领事,甚至是英国领事的支配管理。现在工部局又多了三位华董,中国人心里自然还是向着中国的。”

  卫乘风盯着悬赏令上的“鸦片”二字,立刻想起那天在天台上偷听到的吴乾和贺红衣的对话,如今,他是唯一知道怡和洋行就是鸦片走私源头的巡捕,只要他能找出证据破案,就一定能获得奖赏,哪怕得不到奖赏,至少也能保住在巡捕房的位置。

  砍刀帮的小弟们按乔娜的吩咐悄然制造了仓库火灾,何致鸿知道后怒发冲冠。

  乔娜满面惭愧,“何先生,昨夜我审问了那些学生,一个叫博文的受不住招了。他们本来计划偷鸦片后,其背后之人于凌晨两点来假仓库与他们会合。为了验证他所言真假,我押着他们去了假仓库埋伏,未料等到三点,还是没人出现。”

  “那为什么我的仓库出了事?”

  “为防有诈,我安排手下守在假仓库外面,将他们带回真仓库继续审,审至一半,仓库开始起火,库内都是易燃物品,很快火势蔓延,那几个人大骂老板忘恩负义,我才明白其背后之人是想杀人灭口。兄弟们护着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吴乾他们全都葬身火海,我的兄弟们也有几个死在了里面……事已至此,都怪我大意中计,是我的过失,全凭何先生处置!”

  何致鸿审视着乔娜,“仓库烧的如何?”

  “一片废墟。”

  何致鸿突然大笑起来,“烧得好!乔帮主,我不怪你,你倒是点醒了我,真是天赐良机,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乔娜不明所以地离开,何致鸿将孙海叫到跟前。

  “我记得一年前,有一车烟叶子送到库里,后来梅雨季发了潮,怎么处理的?”

  孙海略作思考,“好像是堆到大统路那边的荒宅了。”

  “翻出来,用尿泡过之后烘干,绕着仓库周围,给我大范围的烧。”

  “是!”

  不多时,马尔斯便得知了仓库被烧的消息,找到何致鸿,“何先生,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仓库为什么会被烧,我的货呢,我的五十箱鸦片呢!”

  何致鸿佯装不知情,“不可能,验仓的时候我们仔细查过,仓库没有危险隐患,怎么可能失火?”

  “我刚从你的仓库过来!我亲眼看那里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仓库附近都是鸦片烧掉的味道,现在查的那么紧,如果被人发现,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恰时,孙海满面乌黑跑了进来,“先生,我们的仓库被人设计了!昨夜说有电工来检修外部电路……结果……结果……”

  何致鸿假装震惊,“你给我说清楚!”

  孙海继续说道,“电路起火,仓库被烧毁,连带着那五十箱货都没了。那个电工!是假的!我一心想着将他抓回来,可没想到,他……他跳了江死了!”

  马尔斯气急败坏,掏出枪顶着何致鸿的脑袋,“你当初跟我保证,这五十箱货放到你的仓库万无一失!现在我的鸦片没了,你怎么解释!”

  何致鸿恳切地看着马尔斯,“马尔斯先生,这世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不希望这批货出事,你杀了我,货也回不来,但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查清楚,我一定要让算计我们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何致鸿握住枪,慢慢移下去,“五十箱鸦片的损失,我何某人全权负责,绝不让您有半分亏损,还请马尔斯先生宽限些时日,待我奔走筹措几日,一定全数奉上!”

  马尔斯恶狠狠盯着何致鸿,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回到洋行后,马尔斯越想越不对劲,命人立刻寻找一直没有露面的大写和吴乾。

  砍刀帮中,乔娜与众人例行开会,万金隆也站在一旁。

  阿平愤然汇报,“老大,我们与林家帮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他们分舵的小弟和我们抢地盘,还说我们砍刀帮都是没种的男人!”

  乔娜眉头一皱,“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林家帮的,不是其他帮派有意冒充挑事?”

  阿平点点头,“千真万确!老大,让我带几个兄弟去剁了他们!”

  万金隆急忙阻拦,“大家别急,听我说一句,如今局势甚乱,你们更不该打打杀杀徒增戾气,凡事应当先讲道理。”

  众人厌恶地看着万金隆,阿平开口道,“你少跟我说这些听不懂的!自从你来了我们砍刀帮,外面就出现这些风言风语!老大,我今天必须带着兄弟们扬眉吐气,给有些人看看,什么叫有种!”

  众小弟纷纷赞同点头,“是啊……老大,让我们去吧!让我们去吧……”

  乔娜略微抬手,“都闭嘴。万金隆说的没错,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不能再让。阿平,你带上钱,先找借口向对方赔罪,等他们收下钱以后再动手。挑一个最出头的小子,砍了手即可,不用和老林家搞得太僵。”

  “是!”阿平等人抄家伙匆匆离开。

  万金隆看着乔娜,“可那个人莫名被砍了手,他何罪之有呢。”

  “我何尝不知道,可我们做事就是这样,牺牲一个人,维持好我们和对方的关系,对大家都好。”

  “我不这样认为,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想除暴安良,难道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吗?”

  乔娜冷面皱眉,“我让你来是帮我做事的,不是来教我做事的。”

  万金隆叹气,“如今固守着老一套规矩做事是不行的,我们要转型,不应该只顾着帮派之间争夺高下,中国人的内部消耗是没有意义的,反而让外人渔翁得利。”万金隆拿出一本本子,封面写着《浅谈帮派转型》,“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心得,可以帮助砍刀帮变得更好。你说过,盗亦有道,希望把坏人赶出中国。我想把砍刀帮变成一个除恶扬善、帮助国人的帮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改变哪有那么容易。我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位置要平衡和考虑的太多,不是我说变就能变的。”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你如果需要一个能帮你打打杀杀的人,上海滩遍地都是。”

  “我不需要你和他们一样,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你做个男老板难道不好吗?”

  “男老板?你的兄弟是怎么看我的,你不是不知道。”

  “他们听我的。”

  “那外面的人呢?”

  “外面的人你更不必在意。”

  万金隆叹了一口气,“乔娜,就算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是我在意自己的想法。我希望可以帮你做些正事,无需动刀动枪,亦可除暴安良。”

  乔娜一下子冷了脸,“我说的很明白了,我和兄弟们都是粗人,你说的那些我们做不来,我只知道,乱世当道,想要除暴安良,比的是谁的拳头硬。既然你做不来老板,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的事你别插手。”乔娜愤然离开。

  万金隆跑去找吴乾诉苦,将与乔娜的矛盾一股脑说了出来。

  吴乾安慰道,“人家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大,你和她刚和好就命令她做这做那,你让她的脸往哪搁?别说乔娜了,我和红衣都那么熟了,我和她说你们剧院别开了,转行做买卖吧!你看她不打死我。”

  万金隆点点头,“可我是真心想帮她……”

  “讨女孩子欢心你肯定比我厉害,怎么一碰到乔娜就不灵了?谁都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关心,你和她说什么多,不如默默替她做了。”

  万金隆点点头,“你说的对,让我一点点来,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我是对的。”

  “快回去吧,别让乔大帮主等急了。”吴乾笑道。

  万金隆告别了吴乾,匆匆跑去药店买了两盒华美牌药膏,准备回去向乔娜道歉,再给她用药膏按摩一下腰上的旧伤。万金隆正想着,一辆黑色轿车忽然迎面开了过来,差点撞到他。

  司机立刻摇下车窗对万金隆破口大骂,万金隆也万分不爽。

  忽然,后排车窗慢慢摇下,马尔斯阴沉沉的脸露了出来,“是你,大闹我怡和洋行的万家人?”

  “原来是你的车,”万金隆一声冷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你害死我哥,害我入狱,害万氏身背卖国骂名。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滚出上海,这是中国人的地盘,我们不欢迎你。”万金隆转身就走。

  马尔斯忽然将枪口搭在车窗上,随意道,“我改变主意了,本来我今天不想杀人的。”马尔斯猛然开了一枪,击中了万金隆。

  万金隆闷哼倒地,两瓶药膏脱手滚远。

  “鸦片没了,我心情不好,不然我也是会放你一马的。”马尔斯升起车窗,汽车扬长而去。

  子弹打穿万金隆的腹部,他捂着伤口匍匐着往前爬,血迹拖了一地,药膏就在他指尖前方不远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没能碰得到,只得慢慢闭上了眼睛……

  棚户区众人全都感觉到卫乘风对吴乾的疏远,吴潇潇见状找到卫乘风,低声下气地想要缓和他们两个的关系。

  卫乘风本不想理会吴潇潇,思考片刻,忽然温柔地看着她,“潇潇,有钱最近心情不好,我找不到机会见他,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他的去向,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你都告诉我,我好找个时间跟他把话说开。”

  吴潇潇高兴地抓住卫乘风的手,“没问题乘风哥哥,包在我身上!”

  卫乘风看着吴潇潇,冷漠地笑了笑。

  砍刀帮中,乔娜捧着万金隆写的那本《浅谈帮派转型》怅然出神,暗暗想着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恰时,阿平匆匆跑来,带回了万金隆的死讯。

  乔娜双眼通红,拼命克制着自己,“谁干的!”

  “听人说是挡了马尔斯的路,被马尔斯一枪打死了。”阿平将两瓶药膏递给乔娜,“这个是在他身边找到的。”

  乔娜颤抖着接过药膏,忍不住红了眼眶,悲伤中透着无法言说的愤恨。

  剧院中,先前被封的月刊已经解封了,桑介桥给学会新添置了东洋进口的印刷机,月刊的印刷质量也比先前提升了不少。面对这些新气象,贺红衣却疑云丛生。

  桑介桥看出了贺红衣的心思,索性问道,“你想问我,学会早就入不敷出,哪来的钱添置机器,出新月刊?”

  贺红衣点点头,“我们没有完成任务,又闯了那么大的祸,您再想向胡部长申请款项,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些钱不是胡部长批的,老师这么多年也算结交了些许雪中送炭的朋友,我开口了,他们总愿意帮我的。”桑介桥笑起来。

  贺红衣却红了眼眶,“是我没用!”

  桑介桥摆摆手,“为了学会,这算什么呢。”

  “老师,我们没拿到的五十箱鸦片在钱白铁手上!”

  “你怎么知道的?”

  “是吴乾打探来的消息。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哪怕这批鸦片没有了,只要马尔斯还在,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鸦片流入中国。老师,我们既然知道了鸦片的去向,是不是可以继续行动?”

  “你想做什么,想盯上钱白铁还是……马尔斯?”

  “如果能杀了马尔斯,自然是最好。”

  “红衣,一个何致鸿就差点让你们丢了性命,我不想让你们再以身犯险。”

  “即使再难,为了党为了国,我都想试一试!”

  “为了党为了国?”桑介桥的脸上满是怒意,“现在的党国不需要你去送死,红衣,知进退方能明得失,我需要服从上级命令,你需要服从我的命令,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动任何念头,你出去吧。”

  贺红衣只得低头离开。桑介桥看着贺红衣的背影,十分不忍,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几块金条惆怅地笑了笑。

  乔娜独自来到棚户区,直奔吴乾家而去。吴乾一看乔娜满脸肃杀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来杀人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带来了万金隆的死讯。吴乾顿时悲愤交加,抄起菜刀就要去找马尔斯偿命,乔娜拼尽全力才拦住了他。吴潇潇见状害怕,赶紧跑到剧院把贺红衣找了过来。

  “万金隆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死?”吴乾看见贺红衣来了,终于能坐下来说话,“红衣,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大道理,什么被欺负,什么不公平,什么无处讲理……这些我都不信,但现在我信了。马尔斯,何致鸿,钱白铁,热曼,他们从万术大赛开始坏事做尽,把我关进监狱,杀了我兄弟,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我再能打,也打不过他们的枪杆子,打不过他们的势力,我保护不了朋友,保护不了任何人,我是个没用的人……”吴乾绝望流泪。

  贺红衣抱住吴乾,“吴乾,你已经为大家做了很多了……”

  “红衣,我一定要找马尔斯报仇。如果我回不来,麻烦你帮我照顾吴法天和潇潇,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你冷静点!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仇可以报,但冲动成不了事。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和你站在一起,你还有我们,有大家,我们一起想办法!”

  乔娜周身充满杀气,但却异常冷静,“贺红衣说的没错,我要让马尔斯偿命,但我不想让任何人白白送死。经过这么多事,我知道你们几个是有主意的,所以我来找你们,大家一起想个万全之策。”

  吴乾握紧双拳,“你们说得对,我不能再冲动了,我不能死在马尔斯前面,我一定要看着他血债血偿,然后去万金隆的坟上祭奠!”

  “刺杀、炸药埋伏的方式我都想过了,以马尔斯的情况,根本无法实现。就算我们在怡和洋行这种公共场合有可能伏击成功,也难免会伤及同胞,所以不可行。”乔娜冷静说道。

  “马尔斯就没有什么弱点?”吴乾皱眉。

  乔娜看着吴乾,“我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个,既然我们联手了,就把各自知道的关于马尔斯和何致鸿的消息都说出来,没有必要互相隐瞒了。”

  吴乾点点头,“我信你。何致鸿丢的那五十箱鸦片,现在在钱白铁手里!”

  乔娜眼神一凛,“难怪何致鸿听说仓库被烧,一点都没生气,因为他刚好借此机会逃脱责任,告诉马尔斯这批鸦片被火烧没了!”

  贺红衣眼珠一转,“若真如此,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五十箱鸦片,让何致鸿和马尔斯自相残杀……”

  三人皆认为此计可行,接下来的几天便时常凑在一起研究具体对策。

  白事店中,吴潇潇闷闷不乐地帮阿奶扎着纸人。卫乘风下班回来,看到吴潇潇在,故意摆出亲切的样子,询问她为何不开心。

  吴潇潇立刻向卫乘风诉苦,“我哥最近总是神神秘秘地和娜姐见面,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每次我想凑上去听一听,他就把我赶出去。刚才娜姐和红衣一来,他又把我赶出来了,你说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卫乘风有些疑惑,“乔娜怎么会跟吴乾有联系?”

  “还不是因为那个万金隆,他和娜姐好像有点什么,自从他死了以后……”

  卫乘风一愣,“谁死了?万金隆?”

  吴潇潇点点头,“你不知道?”

  卫乘风不禁惨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不知道,吴乾真是什么都不和我说了。”

  吴潇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哥跟谁都没说,你别多想,等过几天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卫乘风笑了笑,立刻借口有事出了门,悄然溜到了天台上……

  吴乾家中关门闭窗,三人正在悄声商议着计划。

  “西郊有一个教堂,原本是钱白铁的秘密处刑场,那五十箱鸦片就藏在这里。我派人勘查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没有安排看守。”乔娜说道。

  贺红衣注视着乔娜,“这个教堂里藏着几十箱鸦片,你难道从来没动过心思吗?”

  “如果是以前,可能会,可现在……”乔娜叹了口气,“如果万金隆在的话,他肯定不会让我碰这种不义之财。”

  “马尔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何致鸿,要是我们能知道何致鸿接下来会怎么填补这个大窟窿,就能引他上钩。”贺红衣说道。

  “除了用钱,还能有什么办法?”吴乾看看二人。

  乔娜思忖着,“对何致鸿来说,最不亏本的法子就是把鸦片找回来,可我们总不能把钱白铁手里的鸦片偷出来,还给何致鸿吧。”

  吴乾摇摇头,“我们去妓馆,找一些次等鸦片,想办法告诉何致鸿,我们有货,便宜货!”

  “妓馆能有五十箱鸦片吗?”贺红衣问道。

  “数目太多或刚好,都引人怀疑,最多二十箱。我们再向马尔斯报信,说大后天晚上十一点,何致鸿在西郊教堂附近卖那五十箱洋行的鸦片。”吴乾嘴角一斜。

  “这样我们安排的人,就可以从卖给何致鸿次等鸦片的卖家,摇身一变成为买怡和洋行五十箱上等鸦片的买家,一口咬死何致鸿就是在卖怡和洋行的那五十箱鸦片!”贺红衣眼中发光。

  吴乾拍手叫好,“就和我之前骗三叔的法子一样!不过,得让他们互相看见对方!这个时间一定要掐得非常准,跟何致鸿约定的时间要比马尔斯早十五分钟,在这十五分钟内我们要拿到定金,再告诉马尔斯这是我们付给何致鸿的钱。我要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

  “可是,让谁去呢?何致鸿和马尔斯都见过我们。”贺红衣问道。

  吴乾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人,仗义又靠谱的董大锤!

  天台上,卫乘风偷听着这一切,不禁愤恨地握紧了拳头。吴乾非但什么事都瞒着他,遇到如此棘手的场面,想到的帮手也不是他卫乘风,看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果然已经走到了尽头……

  次日,乔娜找到何致鸿,谎称在一个偏僻的烟花巷子发现了失踪的大写,而他如今已经改行卖鸦片了。乔娜离开后,何致鸿立刻命孙海前去那个烟花巷子查探。

  孙海来到烟花巷,没找到大写,却遇见了假扮成鸦片卖家的董大锤。

  “老板,大烟要不要?”董大锤将大烟膏举到孙海面前,“您品品。”

  孙海尝了尝,嫌弃地皱眉,“你这货不行,滇土吧,有点次。”

  董大锤按照吴乾的交代,幽幽说道,“老板,现在风声这么紧,能搞到这样的货就不错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大手,不然咋能一下就尝出来,一般没抽过和抽的不多的人压根尝不出来。”

  孙海眼珠一转,“你还有多少货?我要的多。”

  “就剩二十箱了,看您要多少,我去给您提货。”

  “行,我都要了。你什么时候能把货给我?”

  “后天吧,不过你得现在把钱都付了。”

  “现在付?我看你是想发财想疯了!”

  “谁让你要那么多,反正你今天不给钱,我就不去搞货。”董大锤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孙海压着怒气,“我现在给不了你那么多钱,今天见到你是个意外,我得回去跟我老板禀报,不过你放心,我们老板绝不会赖你这点银子。”

  “原来你也做不了主,那我不和你做生意,等货到了你得让你家老板亲自过来,不然我不放心。”董大锤按照吴乾的吩咐继续引导着。

  孙海咬牙道,“行!那就后天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董大锤喜笑颜开,“没问题!后天晚上十点四十五,西郊仓库区接头!”

  孙海匆匆赶回办公室,将偶遇鸦片卖家一事如实汇报。

  何致鸿一听便喜笑颜开,“我们先用这二十箱次等货稳住马尔斯,至于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凑。”

  “先生英明。”

  何志鸿冷哼一声,“想从我手里套出钱来,可没那么容易。孙海,后天晚上你要是真能把这二十箱货给我押回来,我重重有赏!”

  孙海愁眉苦脸,“先生,这小烟贩子可精明着呢,知道我说了不算话,非要您亲自去。”

  “要我亲自出马?他以为他是谁?”

  “属下跟了您这么多年,连您十面威风的一面都没学会,不然怎么还用得着劳您大驾呢……”

  “行了,别拍马屁了,我就亲自走一趟,会会这个小烟贩子。”

  红府戏院后台,贺青舟穿着配角的服饰,仔细地化着妆。

  戏院老板一改往日神色,喜气洋洋跑过来,“贺老板,别化了,来来来,脱了这身衣服,换上这个——”老板将主角的华丽服饰递给贺青舟。

  “您这是……”贺青舟一愣。

  “从今儿起,咱再也不唱配了!那些忠实戏迷看不得贺老板受委屈,强烈要求贺老板唱回角儿,说贺老板要是不唱回去,他们就再也不来听戏了!角儿,赶紧的吧!”老板连忙亲自伺候贺青舟更衣。

  贺青舟重新作为主角站上台,心头颇为震动,一台戏唱罢,不只收获了掌声,还收获了丰厚的赏钱。当晚,贺青舟与戏班众人宴饮庆祝,夜深了才回到家。

  微醺的贺青舟拿出一叠钱,激动地递给贺红衣,“红衣,我今天唱角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了,哥哥现在和以前一样,能赚很多很多钱!”

  贺红衣惊怒异常,“哥哥,你在说什么?”

  “红衣,你不知道,戏院里坐满了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我,所有的人都为我陶醉,为我叫好,因为只有我才能给他们带来那种感觉……”贺青舟仿佛置身戏台而非自家客厅一般,闭着眼睛,手上起了范儿,嘴里也哼唱起来。

  贺红衣拉住贺青舟,“哥,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

  “红衣,你让我唱吧!你不懂我……真正懂我的人,都在戏院里……钱老板,他是真的懂戏,也真的懂我……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坏,是你误会他了!”

  “哥!你可真是糊涂了!竟然为钱白铁说话!”

  “不,我从未这么清醒过。我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喜欢的,也是我唯一身有所长的,就是唱戏。你不让我唱,我就是是个废人!我不单要唱,我还要唱角儿!钱先生说的对,我这般资质,给人做配才是不爱惜自己!红衣,你要真的心疼我,就别再管我了,好不好?”贺青舟说着便掩面哭了起来。

  “你现在说的都是醉话,我就当没听见,先去睡一觉吧。”贺红衣拽着贺青舟回到房间。

  此时,雨辰回来了,听到贺青舟卧室内的吵闹声,撇了撇嘴,兀自回了房间。

  贺青舟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贺红衣擦了一把汗,看着贺青舟,喃喃自语道,“哥,你实在是太单纯了,人首先要活着,才能去谈自己是谁。你只念着空中楼阁风花雪月,却不知现实暗藏杀机。我必须保护你,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哥,不要怪我。”

  贺红衣回到雨辰的房间,发现雨辰正拿着她的信。

  “红衣,你到底在干什么?”雨辰抖了抖手中的信,不敢置信地问道。

  信上正是贺红衣娟秀的字迹,写着“亲爱的马尔斯先生,后天,西郊教堂附近,何致鸿会将那五十箱‘烧毁’的鸦片卖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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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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