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奴急转身形,一剑格挡,一手将穆翊宁搀起。
随着兵戈撞击的巨响,莲奴的虎掌口被震得发麻,好悬就要震脱了剑。
“不行,他力气太大,奴一个人不能护您周全了。”莲奴咬牙大喝:“快跑!只要过了前面三道暗卡,就能出皇宫。”
说着,她主动迎战,和阿蛮撕打起来。
穆翊宁深吸一口气,以自己所能行动的极限,小跑着冲向暗卡。
一波又一波的宫缩让他几乎疼到无法站立,更别提跑步了。
可穆翊宁硬是咬破了下唇,疼出了满额的青筋,也依旧摆动着手臂,一刻不停地向外!
很快,他就跑过了两道暗卡,即将越过第三道。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拐弯角处蹒跚而出,拦下了穆翊宁。
穆翊宁定眼看去,发现是埃兰。
埃兰目光沉重,叹道:“苏清澜,你为何不愿在暗室里待产?”
“早知道女人生产,便是在鬼门关里走一趟,你又是初次生产,我给你配备的都是最有经验的稳婆,定能保你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穆翊宁冷笑着,右手扶着墙,忍着越发急重的疼痛,断断续续道:“我,我看你,一开始就打着去母留子的主意,我怎么不会跑?”
埃兰睁大眼睛:“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
穆翊宁无情冰冷地盯着她:“我光是看着你的眼睛,就能看出里面只有疯狂和杀意,虽然你竭力表现出对我的善意,可惜,假的便是假的,你连你潜伏于皇宫,与楚氏合谋的缘由都不愿告诉我,难道我还能真相信你会妥善照顾我吗?”
“眼睛里……只有疯狂和杀意?”埃兰一愣,枯枝般的手轻轻抚上脸颊,摸到眼尾时,神情逐渐恍惚。
她想起那个男人,曾经在美丽的星空下,温柔抚摸着她的眼睛,用最悠扬的歌声称赞吟诵,说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耀,里面流淌着奶和蜜,还有世界上最诱人的宝石。
可如此美丽的眼睛,她的眼睛,怎么可能就只剩下疯狂和杀戮?
埃兰被尖利的指甲刺痛,一回神就发现穆翊宁已经拖着滴血的裙子,绕过自己想要溜走。
“站住!”
埃兰失控大叫,双眸迅速变为赤色,展臂向穆翊宁扑过去。
穆翊宁绕身避开,埃兰扑空倒在他的脚边,手却趁机扒住了他的裙角,紧紧拧住!
“你别想跑,那是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埃兰发了疯,开始用力捶打穆翊宁的双腿,甚至还试图用身子把他撞倒!
穆翊宁拼命用胳膊肘去推她,无奈阵痛太厉害,他一把埃兰推到边上,埃兰都能爬回来,更加激烈用力地推他。
最后,穆翊宁握着那枚簪子,往她手臂上的几处大穴戳了进去。
埃兰的双臂顿时如面条一般耷拉一下,软绵绵的摊在地上,再也举不起来了。
穆翊宁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又疯又不甘的摇头嘶喊,最后还是狠下心,抛下了她,踉跄着往出口走。
“孩子,我的孩子……”
也许是被穆翊宁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刺激到,埃兰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暴起,用下巴蹭着墙壁站了起来,然后一鼓作气地冲向穆翊宁:“把孩子还给我,给我!!”
穆翊宁再也躲避不开了,她回头,只能麻木绝望地看着埃兰全力冲过来,闪烁的脑海画面中,全是苏清澜的影子,或笑或闹,或泪或嗔,俱是一幅幅鲜活的画卷。
冥冥中,他护住肚子,想着自己枭雄一世,如今却要带着亲生骨肉魂归黄泉,简直可笑,可笑!
突然,武娇娇从他身后跑出来,一把推倒了埃兰!
在武娇娇的天生神力的加持下,埃兰直接被击晕过去,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埃兰被解决后,武娇娇也未同穆翊宁废话,竟然仗着神力,打横抱起穆翊宁,就健步如飞地冲出了暗道,出了皇宫!
她跑出很远很远,抱着穆翊宁来到皇城根附近的御树林里。
树林银装素裹,漫天的雪花落于枝头,渐渐化为晶莹剔透的冰晶,或斜或直地悬于树杈之上,形成壮观浩瀚的冰之瀑布。
武娇娇被冷风吹得瑟瑟,可依旧抱着穆翊宁,踩在棉花似的雪地里匆匆走着。
穆翊宁已经痛到没办法指挥武娇娇,只能任凭她往里头越跑越远。
武娇娇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一个被野兽废弃的小山洞里,将穆翊宁放下。
她来不及处理身上的湿雪,就哆嗦着从衣襟里掏出那支细柳瓶,倒出一枚乌黑的药丸。
心砰砰乱跳。
武娇娇闭了闭眼,两指捏着药丸,颤颤探向穆翊宁的嘴角。
穆翊宁察觉到了危险,豁然睁眼!
“你要干什么?这是什么药?”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武娇娇。
武娇娇抖得更厉害了,眼神乱飞,就是不敢正视他:“不,没什么,你……”
她想起楚氏的威胁,想起楚氏告诉自己的一切,便狠下心来,一手突然扣住穆翊宁的脖子,同时将药丸用力塞进他的嘴里!
“苏清澜,你之前毒心害我,今日我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你若是下了阴曹地府,要怪就怪你自己咎由自取,别想着做鬼来找我!”
穆翊宁眉头一皱,暴起的手掌涌上巨力,一巴掌就将武娇娇拍飞出老远。
同时,他立刻坐起呕吐,想要把卡在喉咙里的药丸给吐出来。
可糟糕的是,恰好又一阵宫缩到来,穆翊宁捂着肚子出声一呼痛,那药丸便顺着喉咙管滚了进去!
“咳咳咳……”
穆翊宁死死掐着脖子,还在拼命的挣扎,还在试图挽救自己。
这时,洞外厚厚的雪突然坍塌,一瞬间便将出口盖住封死了。
山洞里陷入可怕的黑暗之中,这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穆翊宁躺倒在地上,感觉到一股股热流冲破了禁锢,从身体里不断往外流,孩子的头也跟着不停向外冲刺,拱耸!
他再也升不起希望,也使不上力气,嘴巴张开来,在极度的痛苦、恐惧和失去新鲜空气的窒息感中,发出最后的,完全变调的嘶吼:“苏清澜,苏清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