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末秋初,大喜的日子到了。
在日出蒙蒙之时,苏清澜就被莲奴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
“唉,要不要这么早啊,这才几点钟?”
苏清澜迷瞪着双眼,看了看还是深色的外面,倒吸凉气:“这卯时还没有吧,为什么要这么早?!”
“不早了,一会儿双福人还有许多的贵女夫人都要赶来,给您添妆祝贺,在此之前,您必须梳洗打扮完毕。”
经过宫廷培训后的莲奴战斗力爆表。
她熟稔地将苏清澜推进耳房,打横抱起扔进充满泡泡的浴桶里,接着操起一把澡刷子,对着苏清澜一顿揉圆搓扁。
“轻……轻一点啦!”苏清澜抗议:“我可是孕妇,你还是下手注意点!”
“我知道,伤不了你。”莲奴道:“把胳膊抬起来,还得仔细搓搓。”
苏清澜无语地抬手,她默默地看着莲奴认真地刷洗,冷不丁冒一句:“莲奴,你知道你娘进宫了吗?”
莲奴手不停,淡然道:“知道。”
苏清澜瞪大眼,趴在桶边:“难道你不想她吗?如果你想见她,我托穆翊宁看能不能让你进宫……”
“不必了。”莲奴直言拒绝,停手凝视着苏清澜:“奴婢说过,今生今世都是您的人,自然一切以您为先。”
“眼看着您就要嫁进王府,那地方说是龙潭虎穴都不为过,奴婢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离您而去!就算奴婢资质平庸,帮不了您什么忙,奴婢这条命是愿意舍给您的。”
“别说别说!”
苏清澜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既心疼又感动地埋怨她:“莲奴,这些鬼话快呸掉,不许再说!你应当知道我从未把你当奴婢一样呼来喝去,实际上你就是我的朋友啊!”
莲奴笑了,眼中的光芒如天边温暖的阳光,又像闪烁亮泽的宝石,特别光彩照人。
“是的,正因为奴婢知道,所以,”莲奴低头,用下巴蹭蹭苏清澜的手背,亲切温柔道:“所以,奴婢才愿意为您赴死。”
她再也不说话了,埋头努力地继续给苏清澜擦洗。
苏清澜嘴唇微颤,手下意识地搭在腹部上。
那里再也不是一马平川,已经有了小小的隆起,那是小生命的坚强宣告。
洗完澡后,苏清澜换上亲王妃朝服——一件金光闪闪,绣满拳头大小珍珠的厚重礼服。
擦,简直就像一棵挂满灯泡的超级圣诞树!
这种异样的感觉,一直到莲奴给她戴上那顶压死人不偿命的赤金凤冠的时候,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顶峰。
仿佛是一种暗号,戴上凤冠后,房门“呼”地被推开,一大群贵妇贵女们呼着喊着拥了进来:“恭喜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在拥挤的人潮和令人窒息的香粉味道中,一个人左挤右推突出重围,来到了苏清澜的面前:“阿姐!”
苏清澜捧着凤冠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苏清媛!
“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苏清澜大吃一惊。
没错,苏清媛瘦了,跟以前相比至少瘦了三个圈,从一个黑肥圆妥妥地成了一个白瘦美。
因着消瘦,苏清媛的尖下巴出现了,眼睛也变大变水灵了,鼻梁也似乎高挺不少,虽说不上是国色天香,可也称得上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了。
可惜她精神似乎并不好,一直紧蹙着眉头握着苏清澜的双手,小声道:“阿姐,阿姐,委屈你了。”
苏清澜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世人都道自己一个家世落魄的罪臣之女,能怀着野种嫁给势焰滔天的摄政王,要么说是天上掉下来的绝好运气,要么鄙夷自己成了帝王制衡的棋子,终不得好死。
不论如何,外头的风言风语都是站在穆翊宁,或者武思的位置所思所想,唯有她的傻妹妹,竟然还能想到自己要嫁给太监实属委屈,实属糟蹋。
虽然穆翊宁不是个真太监。
苏清澜强行咽下嗓门的哽咽,露出微笑:“阿媛,我不委屈,倒是你瘦了好多,在舅家的日子才是委屈你了。”
苏清媛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唉,这是哪位啊,一直霸在前头像条哈吧狗一样,能不能走开啊。”
一个呱噪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苏清澜的脸瞬间垮下来,双眸带着寒意望过去,就见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张纤纤,趾高气昂地发声。
苏清媛再无在苏家时的火爆脾气,听了张纤纤的侮辱之言,不过攥紧了袖口,低着头退到后头,没入人群中。
呵,敢在自己的面前欺负人,真是big胆!
苏清澜抚上冷硬的凤嘴,眯眼道:“莲奴,把蒲团拿来。”
莲奴拿了蒲团扔在地上,苏清澜立刻看向张纤纤:“时候不早了,按照贵女的品级都过来排队磕头吧,你,第一个。”
张纤纤何时受过这种耻辱,一张饼脸气成茄子。
可苏清澜是陛下亲册的摄政王妃,这口气不忍她也得忍!
不就磕个头吗,就当提前给这小娼妇上坟了。
张纤纤忍怒走到蒲团前,跪下正要磕头,苏清澜却咳了一声,冷冷道:“背没挺直,手势轻浮,重做!”
张纤纤颤抖着老老实实地磕了头,结果苏清澜又道:“神情怨怼,满眼恶毒,重做!”
“笑容难看,姿势僵硬,重做!”
重做,重做!
一遍遍的重做,让五大三粗的张纤纤几乎打湿了衣裙,也糊了一脸的脂粉。
到了最后,张纤纤几乎是咬碎了牙在与苏清澜较劲,只要苏清澜开口,她便硬气地跪下磕头,把地砖磕得脆响,很快额头上便鼓起了好几个肿包。
站在后头的女人们或幸灾乐祸,或满怀忧虑地看着这两人在较劲,直到门外传来“迎亲队伍到了,请王妃出门”的喊声后,苏清澜才让张纤纤停下。
“张姑娘的祝福,本妃收到了。”苏清澜面不改色,褪下手腕上的玉镯,笑吟吟地递给张纤纤:“乖,这是赏你的。”
张纤纤再也绷不住了,拿起玉镯就往地上扔去,破口大骂苏清澜:“你个野婊子,臭娼妇,不过就是因着肚里的野种才能嫁给摄政王罢了,竟然还敢对本小姐摆谱?我呸,我祝你肠穿肚烂,我祝你和你肚里的野种早日被挫骨扬灰才好!”
“本王倒想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能让本王的王妃,肠穿肚烂,挫骨扬灰?”
穆翊宁来了!
这宛如冰雪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明明声音不大却恰如霹雳,震得所有人纷纷回头,跪地痉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