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华直接把孩子抱回了家,第二天直到中午,金志生才匆匆赶了回来。接下来就是忙活着夏冬梅的丧事。夏冬梅母亲早死,父亲多年在外没联系。最亲近的只有姓顾的奶妈。因为在省城照顾贤宇。一听到夏冬梅居然难产而死。奶妈顾婶当场就哭晕过去。
一连几天,人们都在忙活着夏冬梅的后事。孩子交给了盛年华看管。路康太两口子和金医生两家关系一向很好。孩子交给盛年华看管。医院里的人自然觉得很正常。
直到那天下午,夏冬梅的事情总算忙活完了。路康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康太啊,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
因为妻子死了,金志生悲伤难过,在丧礼上几次哭晕过去。大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路康太就直接把金志生先扶回自己家。医院也说了,让路康太两口子先照顾几天金志生。他们已经通知了省城金家,这两天省城就会来人,把金志生和孩子接回去。
盛年华正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路康太走进卧室。她就开口了。事情她已经准备好久了。
“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你给金志生做点鸡蛋面疙瘩汤去。”
路康太想着金志生此时就睡在隔壁房间,心里真是难受。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嫂子,才会出现这样的事。他觉得,他真是太对不起金志生了。
“这事现在不说不行。瞒不住的。”
盛年华小声对路康太说了几句什么。路康太整个人都傻了。不敢相信地看着盛年华怀里的孩子。
“你说什么?这孩子不是——”
老式的房子不隔音,路康太话说到一半,赶紧闭了嘴。天哪,盛年华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居然说这孩子不是金志生的。这是什么话啊?
“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医院里那么乱。我哪能想到会出这事。康太啊,事既然都这样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是给金志生说实话呢?还是瞒着他不说呢?”
路康太此时真是心乱如麻。盛年华告诉他的这件事,实在太超出他的想像了。孩子在医院里被人抱走了。不知被谁抱走了。盛年华害怕被人知道,就在医院里又要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假装是金志生的孩子抱回了家养了这几天。他没有替金志生照顾好老婆,嫂子难产而死。他就已经十分对不起金志生了,现在又把嫂子刚出生的孩子给弄丢了,天哪,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
“我告诉你路康太,这事你得听我的。你可千万这时候不能和金志生说。你要是说了,你知道他一定受不了,万一他再出点什么事……”
盛年华这话可算是说到路康太的心坎里去了。他真是担心害怕啊,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啊。可是,他正犹豫着。盛年华凑近他,小声地说,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对夏冬梅存的那点子小心思。你以为金志生不知道吗?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毕竟你们关系处得你亲兄弟一般……”
盛年华还在唠叨着。
“你——你——”
路康太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盛年华的脸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这个老婆。别看表面美丽温柔的小样,不知道的看起来还以为她多善良呢。其实骨子里就是个攀高踩低的货,而且还是个花花货色。他老婆和金志生眉来眼去,他路康太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见。只是路康太相信。金志生夫妻情深,金志生为人文雅,根本不是那种人,绝对看不上他老婆这种女人。可是,盛年华自己是这样的人,却反而把屎盆子往死人头上扣。他路康太是欣赏小嫂子冬梅的品性,但那只是欣赏,他一直都非常尊重夏冬梅。盛年华自己是那种人,看谁都以为别人和她一样呢。
说他可以,嫂子人都没了。盛年华还这样糟践她。
路康太忍无可忍,实在忍不住,打了盛年华一巴掌。
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没有照顾好小嫂子。还把小嫂子的孩子弄丢了。自己一点都不知错,不知悔改,没有一点内疚之心。反而在这里嚼死人的舌头根。
他路康太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娶了这样的女人当老婆。现在路康太最恨的就是自己,年轻时娶女人只看姿色,不知看品性,结果娶了这样一个货色进门。
真是应了老辈人说的那话:种不好庄稼一季子,娶不好媳妇一辈子。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盛年华哇一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扯住路康太的衣裳,拿头往路康太身上撞。她已经盘算好了,她故意把孩子的事说成这样。要不然,路康太一定会到医院里查那个乡下女人的资料,把孩子找回来。她虽然已经找人,偷偷把那乡下女人的资料给偷了出来处理掉了。还是不放心,才说成了这样。反正她一口咬定不知被谁带走了。医院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八十年代又没有监控录像。路康太也没有办法找回孩子。
“你这个女人,你——”
路康太扯又扯不掉,又担心惊动了隔壁的金志生,情急之下,推掇之中,又打了盛年华两下了。
“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得了。你不打死我,你就不是男人。”
盛年华撞着路康太,头发散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志生站在了门边。
“你没睡?”
路康太见惊动了金志生,又是害怕,又是难受,一时之间,望着金志生不知该说什么。
“有啥事不能商量,打什么?”
金志生心里苦笑,你们夫妻两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又不聋,怎么能听不见。
啥事?
路康太哪敢说啊,犹豫之中,盛年华顺势在他脸上抓了几个血印子。
“你就是在家有种打老婆,你在外面你敢打谁啊,你——”
在这种情况,路康太哪还有心情和老婆打架。又苦于说不出口原因,一把推开盛年华,跺一下脚,走了出去。他得找个地方静一下,好好想想这些事,他该怎么向金志生交代。
路康太走了,盛年华坐到地上,衣裳被撕烂了,头发蓬乱了,仰着一张美丽的脸,此时脸上再没有凶蛮的样子,只有柔弱与娇怯,
“志生,我可怎么活啊。”
说着,就小声地哭起来。
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这样在自己面前挨打,哭泣。金志生向来心软,限于自己家的家教,又莫名有一种责任感和负罪感。
“夫妻两个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别像我们,我后悔啊。有些事我早该和冬梅好好说的。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金志生颓然坐到里屋门坎上,一脸地悲伤。妻子死了,死于难产。他真是想跟着妻子死的心都有了。自从妻子怀上孩子,他就一次次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要等妻子生下孩子以后。他就把他和盛年华的事说出来。说起来,这都是酒惹的祸。两家关系一向很好,彼此都不设防。那一天,他喝醉了酒,误把盛年华当成了自己妻子,结果事情发生了,再后悔也晚了。刚一开始,金志生本想直接告诉妻子这个错误,向妻子忏悔。可是,他也知道妻子的性格。对于背叛,妻子绝不会原谅的。所以他一直在犹豫。盛年华呢?这个女人又是如此温柔黏糊。于是这样一拖,就是几年。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直到现在妻子死了,他心里那一块永远地空了。金志生才意识到,他的心里始终是只爱着妻子一个人的。他错了,就算是被妻子打,被妻子嫌弃,妻子闹着要离婚,他也该早一点告诉妻子真相。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妻子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