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想了一下，中午她做的是红烧排骨和大盘鸡。两个菜最大的特点就是麻辣味带点甜。看来温言的口味应该是属于重口的。
“我们温少爷体质较弱，太辣的怕他上火，太甜的怕齁了他。太咸不健康，酸的对身体好，他偏又不喜欢吃酸……”
杨大厨跟着天衣进了厨房，看着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厨房。杨大厨心里非常纳闷。若说厨房里的东西最全的。除了饭店，整个省城人家温家厨房可能就是最齐备得了。
温家别看人口不多，可口味却复杂得很。。温老爷子是原来宫里出来的老御医，一向讲究养生，吃饭诸多讲究。温老太牙不好，讲究吃软食。夫人金元春那是女强人，为人刻薄，每顿吃饭都会挑厨子几个错。最好伺候的就数一家之主温先生了。最娇的就是温少爷，那是高低都不成。口味挑剔不说，还用一些食材过敏。每天吃饭成了温家的头等大事。在温家做厨子，做得时间短的只有一两天。做得时间最长的就是杨大厨了。他算是跟着温先生从京城来的老人。也是最了解温家各人口味的。只是他做的时间长了，反复就那几道菜，温家人早就吃腻歪了。
“我们温少爷还过敏。”
一个大男人挑什么嘴？天衣一想到温言那唠叨鬼的样子，不由就乐了。那家伙看起来很有趣的。挑嘴不难对付。她上辈子在多家饭店做过小工。前台、择菜、服务生、配菜师等工种都干过。见过的菜式很多，倒不怕给温言做菜吃。就是过敏这一样可不能大意。
“对什么过敏？”
天衣心想还是先教杨大厨红烧口味。
“鱼虾海产品。”
这就简单了，她们这可是内陆省会，八十年代物流又不太畅通。供销社里一般卖的海产品并不多。除了街上附近村庄农民捉的河里的鱼虾。平时根本见不到像样的海鲜。
“晚饭就不吃那么油腻了。我先做个红烧豆腐给你看。这是我老家奶奶最拿手的。不光是豆腐，像鸡肉猪肉等都能红烧。”
天衣翻看了一下厨房里的东西。
有一盆刚买的新豆腐。还有茄子。她想先给杨大厨做两个家常菜，让杨大厨回去烧了给温家人尝尝。
“我来烧锅。”
杨大厨坐到灶台前小板凳上，拿一把软一麦秸点着塞进锅底。然后又把干燥的小树枝掰断放进去。火烧得旺起来。铁锅是收拾干净的。虽然厨房里东西不多，但处处都洗刷干净。天衣知道这都是书娟干的。自从书娟跟着来到省城。每天都在家里看孩子，收拾东西。洗衣服。做饭她打下手，做完饭收拾刷洗大多都是书娟干。天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带书娟姐姐来省城，可不是为了当丫环使唤书娟姐姐的。这几天太忙了，事太多了。过两天一切都安顿好了。赶紧把店面找好，裁缝铺子开起来。她就让姥姥和妈妈教书娟姐做衣裳绣花。总得让书娟姐先学个手艺。然后过几个月半年以后，她再慢慢给书娟姐务色一个合适的对象。这样才能对得起清水奶奶一家对自己的疼爱。
天衣先在大锅里放些米，放上水，上面放上篦子。把馍筐里的杂面馒头拿出来放到篦子上馏。做好这些就开始切菜。
中午做大盘鸡的时候，她留了一些鸡杂和一块鸡胸脯肉。
她先把茄子洗干净，切成块。放点盐腌一下防止变色。然后切葱姜蒜。锅里放上油，等油一烧热，把葱姜蒜放进去。爆香再放鸡杂。然后放酱油、黄豆酱炒香，出了香味。然后放水烧。
“辣椒生燥，温言身体不好，就用干辣椒爆香后再捞出来，只用油。等肉煮熟后再放青鱼鲜辣椒。”
天衣拿过两个青辣椒和红辣椒切块。把茄子放进去盖上锅。等熟了后再放鲜辣椒，再放一勺糖。等汁一收浓稠盛出来。
“我家里中午冰糖用完了。我就用糖了。你可以用冰糖。冰糖化痰止燥。适合温言那样体虚的人吃。”
天衣接着又做了一道家常卤汁豆腐。
先把豆腐切块放水里，加上一些盐这样防止豆腐碎。
先在热锅放油，油热后放进姜葱蒜炒香，然后把豆腐放进去两面煎金黄。然后放酱油，放些中午做大盘鸡留下的一碗汤汁。再加一些水。滴一些醋。然后盖上锅烧。
“滴一些醋能让豆腐不碎鲜嫩。温言不喜欢吃醋。你就滴几滴，卤汁味重就盖住醋味了，吃不出来。”
大火煮沸收汁。这是八十年代，又没有生粉。天衣就用一个鸡蛋加点面粉搅拌均匀。然后勾芡收汁。盛盆的时候再在上面放一把小香葱花。
“这两道菜虽然有些差异，但总得来说都是红烧口味的。你回家照着这样做就行。”
“做饭这东西看着工序一样，但做出来的口味却有差别的。”
杨大厨看着天衣熟练的切菜做菜。这姑娘可真够麻利的。他拿过一个食盒打开。天衣这才发现两层的食盆，里面放着几道精致的菜。
“这是我做的菜，你们尝尝。我先带两碗回去。照着做出来，对比一下。”
杨大厨笑得憨厚极了。虽然话没有点明，天衣却一下子听明白了。她没想到，这个杨大厨看起来是一个胖胖的汉子，没想到心思这么细。想得可真仔细。他这是怕做不出天衣做菜的味道。本来做菜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即使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同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来，口味也是有差别的。只不过普通人吃不出来。像温言那种特别挑剔的人，细微的差别都能吃出来。杨大厨想得真周到。八十年代各家吃食还不太宽裕。杨大厨能想到拿菜来换。而不白拿人家的。也是有心了。
“真是的，你太客气了。”
人家都拿来了，天衣自然不能不留下。杨大厨拿来六个小碟子。天衣把卤汁家常豆腐和红烧鸡杂茄子各装了一碗。又拿了几个杂面馒头放进去。
“这是我姥姥自己和面蒸的杂面枣馍。拿回去尝尝。”
杨大厨提着食盒说明天再来，说着感谢地话走了。
杨大厨一走，天衣才仔细看杨大厨留下的六小碟子菜。
玉米粑粑、爆炒牛肉、拨丝芋头、荷叶烧鸡、腊肉山笋、红汤圆子。
杨大厨拿来的几个菜是非常典型的徽菜。看来杨大厨是安徽人。天衣非常感谢杨大厨。这人太实在了。这些菜个个都是硬菜。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
“如烟，快去病房找姥姥。让她们回来吃饭。就说今天晚上咱一大家子吃一顿好的。”
天衣乐呵呵走出厨房，让如烟去病房把姥爷姥姥都喊回来吃饭。
“这中午刚吃了那么好的饭菜。晚上又吃好的。咱这是提前过年了。”
吴静依抱着孩子走出来，微笑着说，眼神里闪过担忧的神情。
天衣自然知道妈妈是担心这么一大家子人，这样吃下去，怕是会过不了一个月，就把家底吃完了。
“是杨叔带来的菜。妈，别担心。”
天衣走到吴静依身边，突然伸头在她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微笑走开，
“我去房里看看卫——”
她太大意了，差点脱口喊出卫东青。赶紧住了嘴，改成了，
“我去看看卫炎。”
天衣停住脚步，她差一点直接去她屋里了。她知道此时九狼应该就在她们卧室呆着。她要去喊卫炎，当然只能往偏屋去。天衣转身往院里走，还没等她走到卫炎住的偏屋前，虚掩着的院门开了，
“思雨，你来得可真巧。我们今天晚上吃大餐。来，快进屋坐。”
天衣拉着思雨的胳膊，眼睛望思雨身后看。咦，没看到青鸟。今天中午思雨来找她，说要和她商量一件事。其实就是说她这段日子没见青鸟，太想青鸟了。她想带青鸟出去玩会。当然，她说她知道卫医生和天衣不想让青鸟回金家。她都明白的。她只是自己太想青鸟了。她自己带青鸟单独出去玩玩。然后傍晚再把青鸟送回来。她不会让恩可看到的。
天衣知道青鸟一直都是由思雨带大的。这段时间冷不丁分开。思雨想念青鸟也是很正常的。思雨想带青鸟出去玩玩。她也知道，现在金家和卫家关系有些微妙。青鸟的事很敏感。金恩可母女想要把青鸟带走。卫东青和天衣不愿意放手。
思雨把话说到这份上，天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在心里，她非常感谢这些年思雨对青鸟的照顾。从另一个角度上说，思雨比她这个亲妈妈做的事还多。
现在傍晚了，思雨带着青鸟回来，是原先说好的。怎么思雨一个人回来了，青鸟呢？天衣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地预感。
“对不起，天衣。都是我不好。青鸟他——”
思雨看着天衣，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出了什么事？青鸟被金恩可带走了吗？”
天衣的心猛地一沉。难道青鸟和思雨在一起，被金恩可看到，抢走了青鸟吗？青鸟再一次落到金恩可手里，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也是她一直担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