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爷爷那个人不爱说话。我奶奶对我挺好的。我爸爸呢?这几天比以前对我好了。我亲妈死得早,听说是生我难产死的。我没见过,觉得很对不起她。要是没有生我,她也不会死了。贤宇哥哥是很疼我。但我总觉得他和我总保持着一段距离。我觉得那是因为妈妈是生我死的。所以贤宇哥哥虽然不说,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怨我的。我妈和姐姐不是亲的。她们对我不好,我觉得也正常。我二哥呢?他对谁都温柔。对我也算是好的。可是,我觉得那么多人,都没有你对我这样好的。你对我的好,是真心的。从眼睛里能看得出来。”
这段话思雨说地很慢,很轻。
听地天衣心里又一阵难受。
这个小丫头,心思细敏,偏又那么善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容易受人欺负的。
“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又这么善良乖巧。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放心,以后有姐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你这丫头就是有英雄病。你还真以为你是英雄,想来个救美咋得了!
这句话是突然出现在天衣脑海里的。
她不由笑了。
这是上辈子田拉拉经常说她的那句话。
田拉拉嫌她太爱冲动,一感动就冲上去,救人于水火之中了。也不管火会不会烧到自己。
天衣心想,如果此时田拉拉在,听到她对思雨说地这些话,一定会这样直接训她。
“我来找天衣,她在家吗?”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看,天衣都知道,这是田拉拉的声音。这还真是邪气了,说谁谁来啊!
“在,我在屋里,你直接进来吧。”
天衣扬长了声音说。
虽然这一辈子才见过田拉拉几次。不过那种熟悉的感觉,使她不自觉就把以前和田拉拉相处的模式拿出来了。两个人当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彼此之间那是没有秘密的。包括天衣在那个黑屋里的三天,连一些细节田拉拉都套问了去。人生最屈辱的事,天衣都告诉了田拉拉。那些事,即使父母没病没死,她也不会告诉父母。怕她们担心。但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直接告诉田拉拉。
因为她知道,田拉拉永远是和她站在一起的。
田拉拉就像另一个她自己一样。
她的委屈告诉了田拉拉,田拉拉会安慰她,委屈就分成了两半。
她的屈辱告诉了田拉拉,田拉拉会和她一起骂那些人,屈辱也变得淡了。
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田拉拉常说她太冲动,有英雄情结。其实田拉拉自己也是那样的人。要不然,她上次在医院刚见到自己,就直接说有事找她,实在不行,她带着天衣跑到另一个城市去,躲开卫东青那样的话了。
“我回去了。你忙吧姐姐。”
思雨微笑着把身上衣裳拿给天衣,
“姐姐的衣裳是新的,还没穿过吧?我怎么能穿走呢?谢谢姐姐的美意了。”
“你看看你,刚才还说和姐姐最亲。这一会又说客气话。我们姐妹之间,一件衣裳还值得说吗?再说了,你们金家应该也不少这些。想来是我这衣裳式样太老土了。思雨妹妹不喜欢。”
“姐姐说哪里话。姐姐你这衣裳可不是普通衣裳,是我们省城老字号张家记的衣裳。他家衣裳都是定做的。张裁缝可厉害了。听说祖上在宫里做过衣裳的。他家衣裳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想必姐姐这衣裳一定是卫医生请张裁缝给做的。怎么能说是老土呢?我虽然是金家的小姐。可也没有一件张家记的衣裳。”
哦?
居然有这样的事。
天衣若有所思。
思雨这样一说,她倒是想到一个细节。当初卫炎带着一个瘦高老头来过家里。卫炎说主子要给小嫂子做几件衣裳。问天衣喜欢什么颜色的。天衣哪有心情做衣裳。就随口说了一句不喜欢鲜艳的。过了几天以后,卫炎就拿了这几件衣裳来了。事情太多,她才没有心情打扮。再说了,结婚时做的那几件衣裳,都是新的。她在陆家庄过了那些日子,知道八十年代,普通人家日子都不好过。才来省城,她可不想招人注意。也没那心情。就直接折叠好放进柜子里了。折叠衣裳的时候,她无意看到衣裳后领上有张家记三个字。当时还在心里暗笑过。八十年代,成品衣裳批发还没成规模。一般人家都是找裁缝做衣裳。做成品衣裳买卖的本就不多。这个张家记还真有眼光。当时她这样想过。在她的印象里,二十一世纪并没有哪个知名衣裳品牌是张家记。所以也就一笑了之,并没有多想。
现在经思雨一提,她才明白。
卫东青那人真看不出来,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居然会派卫炎去找人专门给她订制衣裳。
不过,想想,这样的事卫东青做出来也不奇怪。
像在空间里亲手种一片果林的事,都能做出来。何况找人帮她做几件衣裳呢?
这个男人,是真心爱她的,真心对她好的。
“你说那个张家记当年的裁缝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师傅瘦高个,右眉心有个黑痣。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挺怕人的。其实心很好,就是架子大了一些,那也是是因为手艺高。”
哦,天衣明白了。原来那天卫炎带来的瘦高老头,就是张师傅了。
“你刚才说张师傅架子大?”
“嗯,你要找他做衣裳,得先报名,要等一个多月才能等到量尺寸。量好了,要再等一个多月才能做好。”
那做一件衣裳岂不是得几个月?
天衣不明白了,那样大架子的张师傅,为什么会亲自上门来她家。而且当时张师傅只是看了她几眼,并没有给她量尺寸啊?不过,这几件衣裳还挺合身的。她放起来的时候,试穿过。天衣觉得她一下子做了几件新衣裳,有些太多了。本想着拿出来给妈妈和书娟一人一件。结果试穿了一下,她穿着正好。她个子瘦小了一些。她穿着正好,妈妈和书娟是穿不上的。所以才没有送人,直接放柜子了。这样看来,那个张师傅还真是厉害,不用尺子量,直接看几眼,就能知道她的尺寸,眼光可真准,真毒。
“那个张师傅真那么难见吗?”
天衣有些觉得前后不搭。如果真那么难见难请,他怎么可能亲自上自己家。就卫东青那样的人,为人如此冷漠,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有交情。
“可不是吗?张师傅从不见客人的。量尺寸的都是他儿子。做衣裳的一般也是他儿子,只有个别人的衣裳,才能请得张师傅亲自做。”
“那照你这样说,我这衣裳是他儿子做的了?”
“不,姐姐这件衣裳的确是张师傅亲手做的。他家的衣裳后衣领都有张家记的标志。他亲手做的衣裳衣袖处有个这样的标志。”
思雨指着衣袖,天衣这才注意到衣裳两个衣袖下方刺透着一个小小的标志,那是一个小小的图腾一样的东西。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来。穿的时候也不显眼,毕竟是在衣袖下方,若主人不故意扬起衣袖示人,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你真心喜欢这衣裳。你若喜欢送你吧?”
天衣看着思雨的身材,思雨瘦小一些,应该能穿上她的衣裳。
“既然这是张师傅亲手做的,一定是卫医生请他给姐姐做的。卫医生对姐姐的一片深情,我怎么能穿这样的衣裳呢?”
思雨柔弱地笑了,笑地眼里又冒出了泪花,
“你看看,我是觉得姐姐太幸福了,所以才为姐姐流眼泪。姐姐应该不止这一件张家记的衣裳吧?”
“我衣柜里还有几件呢。你不说之前,我还真不知道那衣裳还有这样的来历。”
天衣不好意思地搓了一下手。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是显摆呢。刚才听思雨这样一说,她才没敢说自己还有。毕竟连思雨这样的姑娘都没有一件张家记的衣裳。思雨是什么人,那可是金院长的女儿。她一个才刚从乡下来的,一下子就能拿出来好几件张家记的衣裳。这面对的也就是思雨这个人。若是细细,若是别的姑娘知道了,一定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想来整个省城,也就只有卫医生能请到张师傅亲自来为姐姐做衣裳了。”
思雨这么一说,天衣倒觉得奇怪了。
卫东青那样冷清的人,怎么可能和张师傅有交情呢?
“为什么,你知道原因吗?卫东青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有朋友的。”
思雨温柔地笑了,
“姐姐真是很了解卫医生了。卫医生的确不是张师傅的朋友,但他是张师傅的恩人。他说的话,别说几件衣裳,就是要张师傅的命,他也会给的。”
“为什么?恩人?”
天衣更觉得奇怪了。
卫东青那样的人会成为别人的恩人,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难道是?
“张师傅那人虽然手艺很好,但他命运不好。听人说许多年前他只身一人来到我们省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听人说好像是他家乡出了什么事,全家都死了。他一个人来到这里。后来又带了个儿子来。也不知儿子是在哪找来的。儿子自小就得小儿麻痹症。腿瘸了。还经常犯癫痫病。虽然他家有钱也有手艺。一般好人家的姑娘还是不想嫁过去的。后来也不知在哪个乡下娶了个儿媳妇回来。没过两年就死了。留下了一个小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