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没有犹豫地，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柳平安一脸抱歉地看着孟香如。
柳平安没有犹豫地答案，让孟香如还是有一点意外了。她之所以敢厚着脸皮在这时候，对柳平安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一是因为柳平安这一走，她们从此以后天涯陌路，不会再有机会再见的。二来呢，孟香如又不瞎。自从柳平安他们一行人住到店里来。柳平安对她们家一向是照顾有加。毕竟只有两个寡妇，没有男人的家庭里，需要男人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比如窗户坏了，门框坏了，下水道堵了。像这样的事情。以前有男人活着的时候，孟香如和婆婆是从来也没有做过的。后来男人死了，她们当然只能自己做。有自己在，孟香如总不能让婆婆去做这样的事。何况婆婆优雅了一辈子，哪能做这样的粗活。
可是，别看这些事不大。活不重。可哪一样也不是女人能干的。就是孟香如出身农村，这样的活不嫌脏嫌累，可她也不会干啊。当然，她们要是肯张嘴，到街边看看，喊个邻居来帮助也是行得通的。可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活都是要进家里来做的，这院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再让那些多嘴多舌的女人背地里乱嚼舌根子，就不好了。
虽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过日子，又有什么是大事呢？还不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这些事，最影响心情。让她们常常感觉到没有男人的日子，就像破风箱，不管怎么修，都少了些精气神。
但自从柳平安一行人搬进店里来住。由于店里的货物有些放在后院的。柳平安、卫树生、陆显宏这几个老少男人，会经常到后院来搬货物。门框再坏了，下水道再堵了。出现这样的事，就不用孟香婆媳两个人说。这几个男人都是有眼力价的人。陆显宏呢，是直接来做了，做了就走什么也不说。但陆显宏长得文气，做什么活都细致。总让人感觉做这样的粗活有些委屈他了。卫树生呢？是个懒汉娇人。他眼皮子活，会挑活干。要是孟香如在旁边呢，他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帮助。要是赵大娘在旁边，他就假装看不见。如果活要是太脏，他也会假装看不见。他干活不认真，心思全在怎么撩拨孟香如身上。
倒是柳平安那个人最可靠。不管什么时候，一看到家里有这样的活。根本不用孟香如婆媳两个人说。有时候是他自己看见了，也会走去直接把活干了。干了也不对主人说。每次孟香如感谢他，他只是看着孟香如一笑，那神情还有些腼腆。
不仅如此，有时遇到卫树生撩拨孟香如，被他撞见了。他还会巧妙地替孟香如解个围。
就像那天在胡同里帮孟香如摆脱卫树生纠缠一样，今天还舍了命去救回了女儿。孟香如不瞎，也不傻。她想来想去，除了柳平安有些喜欢她以外，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原因来。
当然，今天孟香如敢当着死去婆婆的面，这样问柳平安。也是因为，以前婆婆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婆婆夸说这个平安啊，真是个好小伙子。既没有农村男人的土气，也没有城里男人的狂气。香如是命不好。要是早些年找着的对象是柳平安这样的，而不是岳大刚那样的粗人。香如也就有福了。当然她和孩子们也会有福的。毕竟这个家太需要一个年轻男人支撑着了。
大人还好办，再苦也能忍着。可随着孩子的越长越大，他们太需要一个父亲的关爱。没有父亲的孩子，总是像没有底气的小菜秧子一样，蔫头耷脑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处处露出怯意来。
可是，孟香如还是没有想到。柳平安居然这么断然拒绝了她。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的。这让她脸上一阵怆然又一片羞色。
“哦，那就全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这算是不自量力了。兄弟，你也别生气。姐我主要是……总之，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家孩子。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有什么事。只要姐能帮到的，你尽管开口。”
孟香如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胆怯的小寡妇。虽然被柳平安拒绝有些难堪。但她毕竟是明理的。心里想着，看来是她想错了。柳平安帮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看她可怜。那么白天救孩子的事呢？难道也是因为看她们母子可怜，因为是熟人。所以就宁愿豁出命来，去帮她救回了孩子吗？
这些事，孟香如不想再往下提了。毕竟柳平安已经断然拒绝了她。何况柳平安还是她孩子的救命恩人。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事埋怨柳平安呢？
“不是，香如姐。事情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其实是我配不上。”
柳平安挠了挠头，他觉得这样直接拒绝孟香如，是有些太伤人脸面了。可是，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含糊。如果拖着，含糊着，那就更会伤害孟香如。当然，他不会因为孟香如结过婚有过孩子，才看不上她。就是孟香如没结婚，是个大姑娘，这样开口问他，他也会直接拒绝的。因为，他有黑玫啊，还有两个儿子啊。他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他不能不为她们负责。虽然黑玫一直下不了决心和卫树生离婚，带着孩子跟着他走。可是，黑玫依然是他最爱的女人，孩子们依然是他的孩子啊。
只是这些话，他是没有办法和孟香如明说的。
“兄弟不必担心我。我都这样了。我脸皮没有那么薄的。放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真得没什么。”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孟香如的心里还是不由地难受。说话声音都有些变了，脸上的神情不管怎么假装，都掩藏不住沮丧。
心里苦笑，她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是两个孩子的妈。她胡想什么呢？
孟香如啊！孟香如！你给我记住，你以后只是孩子们的妈妈。别的事，都不要再想了。这一辈子，你就好好守着两个孩子过。啊，孟香如，别再胡思乱想了。真是丢脸哦。
孟香如这个样子，柳平安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空气中有一种悲伤，又有一种尴尬。柳平安扫了一眼屋内的棺材，匆忙说一句，
“你节哀，你多保重。”
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边，觉得不妥当，站住转身，非常真诚地看着孟香如说，
“香如姐，你真得很好。我不能接受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有我爱的女人，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柳平安对着孟香如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出去了。
门，
虚掩着，被夜风吹打着，发出响声。
孟香如不知坐了多久，坐得有些麻木了，有些傻了。她才起身去关院门。唉，柳平安就这样直接拒绝了她。她已经从最初的难堪中回过神来。走到院子里，夜风这么一吹，她的意识更加清醒。不对。刚才柳平安拒绝她的理由。是不是说了他有他爱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这可真是一件怪事。柳平安来了这么久，她从来也没有在他身边见过什么女人，更别说孩子了。柳平安这人一向稳重。这些事他不说倒也正常。只是和他形影不离的卫树生，一向是个碎嘴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他怎么从来也没有说过柳平安的女人呢？倒是卫树生经常在嘴上挂着，说柳平安要不要在省城找个女人留下来。
孟香如想着心事，去关院门。
她走到院门前，伸出手刚抓到门，手就被人突然抓住了，一个男人从门外挤进来。带着一身酒气和夜的凉。
“哦，我说我们两个这还真是心有灵犀呢？我才到，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就忙着来给我开门啊？”
深更半夜，说话油嘴滑舌的，还能有谁？
孟香如看着闯进来的卫树生，皱了眉头。
“你这是到哪喝的，一身酒气。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说起来，孟香如原先是挺烦卫树生的不踏实，油嘴滑舌没有正形。但这一次，可是卫树生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她女儿。这说明什么？孟香如觉得，这只能说明卫树生别看平时没什么正形，有些痞子气。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挺有老爷们的骨气的。
“你这语气，还真像媳妇埋怨醉酒晚归的男人啊！”
卫树生笑了。看向孟香如的眼神有些迷离。他向前走一步，似乎想抱住孟香如，孟香如往一边一闪。卫树生脚下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扶住了门，歪着头，迷离着醉眼似怨恨地看着孟香如说，
“你说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狠心呢？你还真想摔死我啊？”
卫树生说着这话，那一脸的哀怨。孟香如真想反讽他两句。但看着他半边肿得发青的脸。这一肚子的气立马就消了。为了救回她女儿，卫树生真是豁出命了。要知道岳小飞那群混子，别看年纪不大，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