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今天咱们吃饺子。”
天衣揭开篮子上面的布，端出那碗肉馅来。
“家里东西这么多，你咋又拿了一碗肉馅来？太多了，哪能吃得了。”
“都分家了，不拿白不拿。再说了，这肉还是你送来的呢。凭什么给她们吃，我们看着啊。”
天衣不以为然地说，心里想着刚才黑玫那心痛的样，就觉得好笑。这些人就是欠收拾。今天要不是奶奶来走亲戚，她才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们。依着她，得把篮子里的东西全拿来才行。再把她们家饭桌揭了。可是想着，万一闹起来，奶奶这走亲戚的传出去不好看。这才饶她们一次。反正她暂时不能走。像卫东青说的，他得七七四十九天，这才过去两天。离走还早着呢。她得想点子慢慢收拾卫家的人。
一想到收拾人，天衣突然想到有一件事她差一点忘了。
她当初答应宿主的三个条件，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报仇。她还没有完全兑现呢。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回省城了，总得在这段时间收拾一下张春花和陆细细，为宿主报仇完成心愿。不像就像宿主说的那样。如果不兑现诺言，这个身体她就用不上了。
唉，想想真是够头大的。
不帮宿主完成心愿，她得死。
不找到金恩可想要杀死她的真相，她还得死。
要想活在这个世界上，还真够难的。
“如烟，把面拿出来和面，我们包饺子吃。”
天衣拉长声音喊如烟，不管了，先顾眼前再说。
“妈，包玉米的，还是包红芋面的？”
如烟站在锅屋门前怯生生地看着天衣。
心里想着，分家给的那些面，本来就不多，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刚才她已经把面拿出来做饼子了。是白面和玉米面掺在一起做的饼子。剩下的一点白面，她还想留着万一哪个生了病，给做碗疙瘩汤呢。再说就是全拿出来，那点子白面包饺子，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呀。
“白面的，把白面全拿出来。”
天衣走近些，对如烟说。
“妈，可剩下的那点子白面根本不够包呀。”
“别害怕。去袋子里拿。我今天在县上买了一些白面来。”
天衣冲着如烟使个眼色，她在县上就想到这事了。家里的那点子面，她心里是有数的。这么多人如果放开吃起来，蒸馒头也就只够吃一顿的。所以她买菜的时候，就顺手在供销社买了十几斤白面。
“妈，不是我说你。咱这才分了家，家里钱粮不多，你可不能这样过日子。要不然……”
如烟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说出这些话来。本来她不敢说的，怕新妈妈生气。可是，看到新妈妈这样行事。应该在娘家没有管过事。如烟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弟妹，知道苦日子该怎么过。知道再不说，恐怕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这才开口了。
“别担心，烟，有妈妈在，以后保管让你们都有吃有喝，再也不会饿肚子受冻。”
“嗯。”
妈妈都这样说了。如烟再不信也得点头答应。
和好面，如烟烧锅，书娟擀饺子皮，清水奶奶和天衣包饺子。一听说吃饺子，孩子们都高兴坏了，书田也难得露出笑脸来。在院子里陪着孩子们玩。书田手巧，院子里到处都是新麦秸。他扯了一根，七扭八绕，就编出一个小鸡来、蟋蟀来。
“奶奶，没想到书田哥手还挺巧。”
几个女人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说着家常。天衣看了一眼院子里编着东西哄孩子们玩的书田。
“老辈人说地好，这人啊哪里缺了，老天爷自然就会在另一个地方给他补上。你书田哥腿不好。所以打小人家孩子们玩，他只能在旁边站着看。后来时间长了，他也就不往孩子们堆里扎了。咱庄上以前有一个下放的上海老知青。听他自己说，他是一个什么著名的雕刻大师。咱庄稼人也不懂那些。他看你书田哥一个人孤单，就给你书田哥用麦草树枝编一些小玩艺，逗他玩。一来二去，我们也不知道你书田啥时候学会编那些小东西的。你书田哥为人温和，又爱逗孩子们玩。庄里的那些小孩子都爱跟他在一起。只是可怜了。”
清水奶奶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唉，庄里和书田一般大的青年，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书田连个对象都没有。想到这里，清水奶奶不由又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擀面皮的书娟。这两孩子，都是品行好，性格温和的好孩子。老天爷啊，咋就不看看呢。这两孩子打小就没娘，苦啊。不管咋得，也得给她俩配个对啊。不然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书娟擀好面皮，就走出去，到院子里洗手。
“奶奶，你是不是担心书田哥和书娟姐的婚事啊？”
趁这一会机会，天衣赶紧扭头看向清水奶奶。刚才奶奶虽然没说下面的话，但那眼神，那神情，天衣哪能看不出来啊。
“唉，天衣啊。不管多大，你结了婚就算大人了。我现在最愁的就是她两的婚事。今天我之所以带书娟来，本来想着能让书娟在你婆婆家露个面。让你婆婆和你那两妯娌，看看能不能给书娟找个对象。只是没想到……”
清水奶奶叹息，心想这也只能怪书娟两人命不好。
“奶奶，你就别愁了。她两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你有合适的？”
清水奶奶眼前一亮。是哪，她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总想着让卫大娘给书娟说个婆家。天衣现在嫁到了卫家庄。过些日子和庄里混得熟了。也好给书娟找个合适的。
“天衣啊，你书田哥今年都25岁了。家庭不好，腿有些毛病。这是事实，但他人老实能干，也会疼人。你看着，这庄上有没有伤了家，要改嫁的小媳妇。人家若是不愿意嫁过去。只要人合适，就是让你书田哥插门过来也行。”
农村人，尤其是老年人。最忌讳地就是儿子孙子倒插门。清水奶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也实在是没办法了。着急上火啊。这么大个孙子放在家里没成家，她睡不着觉啊。
“奶奶，你——”
天衣刚想说清水奶奶这样说，太看轻书田了。清水奶奶一看天衣为难的表情，她想错了，以后天衣也嫌书田条件不好。赶紧接上话说，
“如果书田的实在找不着，那也不能再耽误书娟了。其实书娟这丫头除了不能说话那点子毛病，别的都没啥挑的。要说书田那事实在是没办法。我托了那么多人，也没给他说着合适的。可是书娟这事就有些怪我了。这些年我一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前些年，书娟刚长成人十七八岁一朵花，说媒的人也有。可书娟说想等她哥结了婚她再嫁人。唉，我当年也是信了书娟的话。觉得咱老辈有这规矩，下面的弟弟妹妹若是先嫁了，上面的哥哥姐姐就更难说了。一来我怕影响书田说亲。二来我也是觉得书娟容易找一些。谁知道过了两年，书娟大上几岁，再说的亲，不是男人太大，就是有毛病。当初那些没毛病的同年龄的再也没有一个了。我这心里后悔啊。唉，你爷这些年一说起来，就怪我老脑筋，说我念着规矩，害了书娟。”
一提当年那些事，清水奶奶就不由流下眼泪来。
“奶奶，你别哭了。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想说。书田哥和书娟姐一点也不比别人差，我一定会帮她们留心，找到一个好对象。奶奶，你可得使劲地活啊。以后还得给书田哥抱孩子呢。”
天衣这样一说，清水奶奶又被逗笑了，
“你这个丫头啊，就是嘴甜。我都老上树了。再活还能活几年。”
“奶奶，你不老，你这样的身体，再活个五十年不成问题。”
哈哈，清水奶奶笑了，
“你这个傻丫头，我再活五十年，都一百多了，岂不成了老妖怪，老不死了。”
听着锅屋里传出来的笑声。
院里的书田不由唇边浮起一抹笑来。在他的记忆里，有许多年了，他从没听过奶奶这样开心地大笑过。日子过得艰苦，还有他和书娟的亲事，还有爸的腿。一件件都压在奶奶心底里。在这个家里，奶奶是活地最累的那个人。
看来，天衣真得是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来之前，书田的心里，对来天衣家是带有抵触心理的。
这大忙季子，虽说家里麦子收完了。可是还得准备种子，马上得种秋。家里活多得很。爸的身体才刚恢复一些。爷爷又老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在家干活，书田心里不安。
可是，他又不放心奶奶这么大年纪，带这么重的篮子。再说奶奶还要带着书娟，这是书娟近几年第一次走亲戚。奶奶的心意他是明白的。他不放心书娟，恐怕万一发生一些什么事，惹了书娟的心事，让她伤心就不好了。所以就跟了来。
来到这里，才知道天衣分家的事。看到这些孩子，看到这个破家。再听孩子们说的那些事。现在再听到奶奶的笑声。书田的心里对天衣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看来，可能真像奶奶说的那样。天衣跳河撞了头，失去了以前的一些记忆，也改变了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