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的阳光越发热烈了，晒得院里的树叶都打了卷。天衣坐在小屋的床边，低着头在缝着什么。小阿离坐在床上，吃着一把南瓜子，摆弄着床上的布头。
“来，试试看。”
天衣咬掉线头，展开手里的衣裳。一块淡蓝底子浅黄小花洋布。是她抱着阿离回来的时候，在代销社买的一块洋布。
上辈子妈妈做裁缝，她在旁边看了那么多年，普通式样都会做。妈妈有时候太忙，天衣十几岁就帮着妈妈替客人量尺寸。八十年代，成衣不多。人们要穿新衣裳，都是买了布送到裁缝铺，让裁缝量尺寸做的。一件小褂子，大人要六尺，阿离又小又瘦，三尺就够做一件褂子了。
天衣还特意在腰部加了一些收腰。这样阿离穿起来显得细瘦灵动一些。
“嗯，正好。阿离喜欢吗？”
天衣帮阿离穿好，又扯平整。
“妈妈，我爱你。”
奶声奶气地我爱你。暖洋洋的妈妈两个字，让天衣瞬间心里一暖。不由又想到她的儿子青鸟。金恩可，那样恶毒的女人，她怎么会对自己儿子好呢？虽然小白给她看的图片上，青鸟的穿着是城里孩子的样子，打扮地很好。可是一个受到疼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可怕的眼神呢？
不行了，天衣赶紧摇了一下头。她不能总往那方面想。越想她越不能活，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冲动不能办成事，还会坏事。天衣赶紧找个事情转移一下视线。
“阿离，我们去煮鸡蛋。”
天衣拉着阿离到锅屋去，她买了十几个鸡蛋，三分钱一个，花了四毛多钱。
到了锅屋，烧起火，鸡蛋煮到锅里，天衣的心才安定下来。
“妈妈，我来帮你烧火。”
小阿离忙着抓柴往锅底下塞，又忙着去拉风箱，一连串动作熟练极了。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居然会做这事。天衣又是惊讶又是心酸。小阿离的动作如此熟练，一看就是常做这些活的。
“阿离，你会烧火？”
“嗯，妈妈，你放心。以后阿离天天帮你烧火。”
火光中，那一张瘦小的脸，仰看着天衣，天衣这才注意到阿离的脸不但黄瘦，还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粗糙。
“阿离还会干什么活？”
“做饭，放羊，割草……”
什么？
看着阿离讨好的小笑容，天衣心里难道极了。
“你姐姐呢？她也做这些活吗？还有你哥哥？”
“姐姐要跟着奶奶下地干活，哥哥和我一起去放羊。我害怕牛，哥哥不怕。”
卫东青那么一大家子人，有多少活做不完。居然这样使唤三个没娘的孩子。这家人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天衣皱眉，她要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看来日子也过不舒服。当然，她才不会跟着公婆住在乡下，她得跟卫东青到医院去。这样才能找到儿子。
“妈妈，我们三个会做许多活。你和爸爸结婚了，带着我们一起走，我们一定不会惹你生气的。”
看着这张讨好的小脸，天衣真是不知说什么好。这三个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实在不忍拂了孩子们的心愿。可是，她要是带着这三个孩子到省城。找到儿子以后，她是会找机会离开卫东青的。她有她的路要走，她有她的仇要报。她和卫东青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根本不会有未来的。到时候，她走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呢？
对于根本无法兑现的承诺，天衣怎么敢轻易答应呢。
“阿离，你还记得你妈妈的样子吗？”
“嗯。”
阿离咬着小嘴唇，有些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天衣，
“奶奶说新妈妈会生气的。”
“阿离要说实话，说谎话的孩子我是不喜欢的。”
一看天衣变得严肃的脸，小阿离慌了。
“记得，我和哥哥的妈妈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你姐姐和你们不是一个妈妈的吗？”
“姐姐的妈妈也死了。”
天衣苦笑摇头，她脑子真是透逗了，她和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说什么啊。这孩子怎么可能记住以前的事。更何况，她想要问的是阿离的妈妈是怎么死的，是怎么和卫东青结婚的，为什么卫东青对孩子们不管不问。这些答案，显然小阿离根本不可能回答她。
“主子，你要真想知道也不难。”
一个突然的声音吓了天衣一跳。
“小白，你出来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你这样子会吓死人的，懂不懂？”
看着突然出现在锅屋里小白，天衣不由瞪了她一眼。
“主子，你绝对不会被吓死的。”
“你怎么知道？”
“死人都吓不死你，我这个活人怎么能吓死你呢？”
小白笑了。
“小白，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的那些答案，你有办法？”
天衣懒得再和小白斗嘴。
“嗯。”
“快，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别拉我，这些事只能问当事人。现在这个小孩子不是站在你面前吗？她就是当事人啊。问她就行，你拉我做什么？”
“小白，我就知道和你说话都是废话。”
天衣泄气了。绕来绕去，又绕回了了。小阿离太小，根本说不清，也记不住当年的那些事啊。
“我是说共情，你和这孩子共情，不就看到当年那些事了吗？”
共情？就是通过和小阿离同步意识，进入她的潜意识里，看到她头脑里的那些发生过的场景。
这个办法不错。
就像当初她亲眼看到原主的记忆一样。和死人同步记忆那是问灵。和活人同步记忆那就是共情了。
“这不会伤害到孩子吧？”
天衣有些迟疑。
“当然不会了。主子，你想什么呢？来，直接把孩子带到空间，这样不会被别人看到。”
小白径直抱起阿离回了空间，天衣也紧跟着进了空间。三人坐在竹屋里。小白把阿离的两只小手放在天衣手里，让天衣紧紧攥住阿离的小手，小白用最温柔的声音对阿离唱起了一首优美的催眠曲。很快阿离睡着了，天衣走进了一片白雾中。
这院子有些熟悉，天衣感觉到她正走进一片大院中。大院在一片白雾之中。直到她走过去，看到窗户里坐着的两个女人，头对头正在说话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她居然走进了卫东青家的院子。头对头说话的两个女人，年轻女子圆脸儿低着头，正流着泪说着什么。对面坐着的冷着脸子的年纪较大的女人转过头，天衣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居然是卫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