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细细小脸上的笑容哗啦一下全没了。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了一下卫东青，再转头看一眼卫炎。。
不会吧。
卫东青明明是这个丑得吓人的小矮子。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的大帅哥了。她明明亲眼见过卫东青是这个小矮子的。到底哪里出了错？
卫东青从来都不问人情世故地，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冲着张春花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把一群人晾在那，径直回家了。
“这孩子就是这样，性格淡了点。其实心地非常好的。”
哪有见了未来丈母娘只是点个头，不说话就直接走开的。儿子离家十年，这一次回来，卫大娘觉得她已经不了解这个儿子了。卫大娘赶紧向张春花陪个笑脸。张春花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注意到细细白着脸，走到同样僵在那里的卫炎面前。
“你真得不是卫东青？”
“你是细细？”
这两个人所问都非所答。但两人却瞬间秒懂了对方的意思。卫炎的脸红了。陆细细的脸由白变青了。转身就走。高跟鞋坏了一只走路不方便，她走了两步，干脆直接脱掉另一只提在手上，光着脚向前走了。一双白嫩的脚，修剪整洁的脚趾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这孩子不懂事，让亲家见笑了。那先这样说了，我们回去了。”
张春花赶紧向卫大娘告辞，急去追女儿了。她实在不明白，细细为什么气成这样。虽然细细脾气一向不好。可是，在人前从来都是非常在意自已形象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马婶子也赶紧告辞，紧跟着走了。
“卫炎，你认识这位姑娘？”
卫大娘好奇地看了一眼呆愣的卫炎。
“嗯。”
卫炎脸红红的，
“我进去看看。”
生怕卫大娘再问什么，拨腿就往家跑。卫大娘知道他说的进去看看，指得是看卫东青。反正亲事成了，这些小事她也不放在心上。甜滋滋地转身回家了。
阳光细碎，透过枣树叶子散落在树下沉思的卫炎身上。
陆细细？
刚才那个漂亮的姑娘就是陆细细？
卫炎摸了一下自已的脸，脸依然红得厉害。
不由回忆想他和陆细细相识地过程。
一年前，他照例给主子拿各地医院卫校来的信件，像往常一样，除了医学方面的信件，自然也有一些各地女医生护士爱慕主子的来信。依着主子的脾气，这样的信直接扔进垃圾桶。卫炎心软，总是折开照着上面的地址，给人家回一封客气的信。模仿主子的口气说已婚有了孩子，谢谢这些姑娘。总之是婉言拒绝。反正八十年代，人们思想相对单纯，表达也是非常隐晦的。
拆开后，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张粉红色信纸吸引了。八十年代人人都很朴素。这张粉红色信纸显然是女孩自已处理过的。闻起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卫炎好奇地看完了信中的内容，不同于别的女孩的羞涩隐晦，只要求交个笔友什么的。这个女孩直接大胆描述了对卫东青的喜欢。而且最后居然印了一个红唇印。唇印下面就是一个漂亮的签名：陆细细。
那一瞬间，卫炎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地方被刺了一下，然后鬼差神使地，他回信了，不是那种拒绝的信，而是谈生活、谈理想的内容。何况看地址，这个女孩子还是主子老家的呢。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成了笔友。
交谈的内容也不再限于日常生活，理想那些空泛的东西。甚至有了……
信中的陆细细，描写的女孩生活是那样的精致，那样的唯美。
卫炎一头栽了进去……
时间长了，两个人的称呼也变了。
陆细细：卫大哥你不能总叫我陆细细，这样也太生份了。我呢，以后就叫你卫卫，你叫我细细，好不好
隔着信纸，卫炎都能感觉出细细小女儿态地那种柔美，心里醉迷迷地，当然回信满满地都是好。
从此以后，两人之间的谈话越来越……满纸都是我的卫卫，我的细细……
直到那一天，陆细细在信中说她太爱他了，她真想生生世世都和他在一起。
卫炎激动地回信：我娶你。
陆细细的回信：我可是一个非常爱钱的女人哦。如果卫卫你真心喜欢我，真愿意娶我。就先给八百块钱见面礼。不然，我可不见你。我贵着呢。
钱是什么？
卫炎觉得这个世界，需要什么都得拿钱买。钱这东西，就是用来让人高兴的。细细喜欢钱没什么不对。细细想过好日子也没什么不对。
当即就到邮局给陆细细汇了八百块钱。
陆细细收到钱，就给他回信说，她要拿着这些钱当路费，来医院看他。
直到这时，卫炎才傻眼了。
这么长时间的交往，他兴奋地昏了头了，都忘了最初自已是以主子的身份和陆细细交住的。虽然中间有几次，他也想把真相告诉陆细细。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许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担心陆细细不会接受他的长相。因为陆细细的信中不止一次地写到，医学界传说卫大医生长相俊美如神，她真想早一点看看，她的卫卫到底长得有多美。
卫炎总是想着，再多谈一些时间，等他和细细感情再深入一些，到时候再去见细细，说出真相，求得她的原谅。
现在细细这样一说，卫炎又高兴又担忧。
正好主子有事要回老家一趟，卫炎就告诉细细，他要回老家一趟。
陆细细自然激动，定了时间约他在县城老茶楼一见。
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卫炎还是兴冲冲地打扮好了，去茶楼赴约。
他心想，他就要以自已的真面目去见陆细细了。
他相信，只要告诉陆细细真相，陆细细一定会原谅他最初不敢说出真相的苦衷。
他相信，隔着纸都能感觉到的真情，陆细细一定是爱他的。
可是，
那一天，他却没有见到陆细细。
为什么细细那天没去见他？细细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几天卫炎都在犯嘀咕，想着怎么找个时间向主子请个假，按细细所给的医院地址去找她。
谁知道还没等他去医院找，刚才却意外撞见了。而且陆细细还见到了主人。这时候他自然不能装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会上前认了陆细细。他知道陆细细回去一定非常生气。
他要怎么样才能哄细细开心，让细细原谅他呢？
卫炎陷入苦恼中……
窗外阳光很烈，知了拼命地叫着，从一棵石榴树，飞到另一棵石榴树上。陆细细坐在小屋里，望着窗外，咬着牙一脸发青。
“你这孩子，发什么疯，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场合。好不容易这亲事成了，以后有了卫东青这样的大医生做姐夫，你想想，你毕业想分到什么样的大医院，还不是卫东青一句话的事。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一会反倒傻了呢？”
张春花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把陆细细沾着泥的脚放进水里洗着。
自从回来，张春花一直带着女儿陆细细住在娘家。张春花娘家在张家庄，在卫家庄南面二里地远。离陆家庄七八里路。
“妈，都是你害了我。我恨你。”
陆细细流下泪来。
“你这孩子，我是你亲妈，我怎么会害你。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
“你看看，我说我喜欢卫东青，让你找个媒人说亲。你倒好，亲事是说成了，新娘却换成了天衣。你这不是害我吗？”
说起来这事，陆细细就觉得悲从心来。她和卫校里的那些傻丫头不一样。她人美心眼多，那么多男生追她，她都只是逢场作戏，她跟着她妈在县城，她妈到那些人家帮佣，她从小到大，就见多了那样的大排场。早就立志一定要靠结婚改变自已的命运。
代替陆天衣上了卫校，是她人生第一步转折。
在卫校里，整个医学界的传说，高冷多金的卫大医生那可是传奇人物。只要能嫁给卫东青，她就会成为整个医学界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她的人生以后就会要什么有什么。
怀着这样的目标，她开始给卫东青寄了第一封信。书信来往一年，两人已经到了最火热的地步。陆细细觉得她马上就要成功逆转人生了。
她把这事告诉了妈，让妈找一个媒人到卫家说亲。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陆细细真是越想越委屈。
“这事怎么又怪上我了。原来你对我说，你和卫东青谈了一年，关系好得很。我呢，就听你的，找媒人到卫家说亲了。卫家太痛快了，人都没见了呢，直接就下了八百块钱彩礼钱。我就怀疑了。这个卫东青是个大城市的大医生，就是他和你谈了有感情。他娘为什么愿意娶你这样的小县城的儿媳妇呢？”
张春花给陆细细洗干净脚，又拿手帕给她擦干净。
“结果我托人一打听，居然前面克死了两媳妇，还留下三个孩子。我能不生气吗，怪不得卫东青的娘这么上赶着愿意呢。这么痛快就给八百块钱呢？就是因为他克妻娶旁边的人都知道，他才在大城市找不着媳妇。和你搞什么笔友恋爱。他多大了，28岁了。你呢，才18岁，这分明就是骗你年轻吗。”
张春花一提这事，心里还生气呢。
“这事能怪我吗？我还没给你说这亲不能结，你那天就哭着跑回来了，对我说你死也不和卫东青结婚。你说说，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张春花还纳闷呢。一直铁了心要嫁给卫东青的陆细细，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只不过这正和她心意，所以当时她也就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