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以挑衅的口吻跟你说“你试试”的时候,就是在警告你不要试试。
姜见鱼偏就是不惮警告的人,偏要用行动来回答:试试就试试。
她狠狠剜了越无疆一眼,大袖一挥转过身:“继续走!”
黑八郎扛着秋月就要进山,曹二文举刀断后,边戒备边退步,防止两个男子追来。
越无疆根本无意下马,端身注视,饶有兴致盯着她的背影,放他们走了二十步。
在姜见鱼的第二十一步刚刚抬膝时,他便以迅雷之速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嗖——”地射出。
利箭破风而去,卷起一阵气旋,擦着姜见鱼的耳畔掠过,不偏不倚地扎进她身旁的树干,镞头完全没入,箭杆“噔噔”震颤。
这一箭快得连曹二文都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箭朝他们大王射去,硬是没能挡下。
姜见鱼心惊一瞬,被逼得停步,怒然转过头来,嫌恶地看向男人。
这回眸一瞪,眉眼飞扬,红唇紧抿,狠厉,惊艳,在越无疆眼里成了惊鸿一瞥。
精丝大袖袍端重华美,服帖的裁剪勾勒出她纤柔的肩形,宽大的下摆垂直散落,抢眼夺目的绯红色被茂密葱郁的森森绿林映衬着,形成格外强烈的色彩冲击。
这么好的姑娘,竟与山匪为伍?
越无疆稍稍挑眉,放下弓,礼貌地朝她欠了欠身:“承让。”
姜见鱼漠然冷哼一声:“别理他,我们走。”
旁边的越承弼也不紧不慢地开弓瞄准体型硕大的黑八郎,嘴角划过戏谑的笑:“走啊,看是你们的腿快,还是我们的箭快。”
曹二文沉下脸色:“你们快进山,我来挡住他。”
不由分说地,越承弼一箭放去,与刚才那支成夹角之势,箭路生生阻断众人的去路。
这是严正警告,告诉他们逃不出弓箭的射程。
越无疆:“我再说最后一次,把姑娘放下,从哪来的还哪去!”
姜见鱼拍拍黑八郎让他继续走,自己挡在前面喊话:“这姑娘本就是要跟我进山的,来月事痛晕了过去,你不懂别瞎搅和,看你们带弓带剑的,我还说是你居心不良呢,怎么,光天化日想抢人不成?”
越氏兄弟同时一怔。
越承弼悄声问向兄长:“三哥,她说的‘月事’……是什么?是咱们那个‘越氏’吗?为什么会痛?”
越无疆:“……不清楚,反正不是咱们的‘越氏’。”
他其实有点清楚,小时候听母后跟婢女提过几句,总之就是女子的私密事,不好声张的。
心想这姑娘也太野了,把这种事喊得那么大声,是想让整座山都听到么。
萧暮懂些医术,红着脸干咳两声。
而冬阳小脑筋一转,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摆脱被抓进山寨做饭的命运。
她突然往旁边跑开两步,躲到一棵大树后,指着昏迷的秋月叫了起来:“公子救命!那是西蜀的宁阳公主,我是她的奴婢,这群歹人要将公主绑到山里!还请公子救人!或是……或是速去东齐搬救兵!”
她的想法很简单,这两位公子看起来是有点能耐的,只要能把自己救出去,指个昏迷的人随便怎么说都好,最好还要把姜见鱼也一起给带走,事后解释也不迟。
姜见鱼:……
“你个小叛徒!”她怒呵一声,“白给你唱小曲儿了!”
黑八郎离她最近,扛着秋月蹭蹭飞奔要来抓她,边跑边吼:“你个小叛徒!大王白给你唱小曲儿了!”
冬阳仗着灵巧的身形在树间来回乱窜,躲开八郎的两记胖爪,惊惶尖喊:“公子快救我们!”
越无疆:……
难道昏了的那个是宁阳? 可怎么看都不是公主的打扮,到底什么情况?
曹二文一边想要去帮黑八郎抓冬阳,一边还要防着越无疆,前后两难。
即便他是脑子好使的寨中军师,这会儿也难免被两方局面弄得东扶西倒,毕竟上了年纪。
而萧暮手无缚鸡之力,非要来凑热闹,此时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多少闲情逸致来跟越氏兄弟纠缠。
按照原定计划,在姜见鱼驾车离开后不久,扰乱车队的寨众就要尽快撤离,进山之后再与他们的大王汇合。
那边还不知道姜见鱼这里被人给绊住,肯定已经按计划撤进了山里。
而那些金甲卫应该也快来追公主的车了,再不进山可真就跑不掉。
姜见鱼二话不说,提起裙摆跳过盘根错节的树根、灌木,来到黑八郎身边,一把抽出他腰后别着的精铁菜刀。
接着簌簌几步跑至道边,向着越无疆直冲几步,又猛然刹停,瞄准那张冷傲的臭脸,用力扔去……
菜刀刚脱手,也不看有没有中的,她就大喊一声“快跑”,带着众人闷头冲进林里,冬阳抱着树不愿走也不管了。
而越无疆只稍一侧头就避开了那把迎面砍来的菜刀,歪着脑袋叹了口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眼角带笑。
他被绯红色的身影给吸住了眼睛,觉得她那几番言行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也不知是哪种心思在作祟,他就这样不自觉地策马去追,把越承弼一个人丢在后面。
马一进林子就没了优势,越无疆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要失去那抹绯红色了,心生一阵失落。
而送嫁的金甲卫此时接连赶至,从几个方向包抄入林,把一伙山匪牢牢困在包围圈里。
他们以为越无疆也是同伙,正要拦截,他正色高呼:“吾乃东齐秦王越无疆,途径此处,路遇山匪作乱,尔等速助我擒贼!”
这一嗓子恢宏嘹亮,颇具威慑,金甲卫暂且先信,拦住公主要紧。
很快,姜见鱼这帮人就被团团围住,她立即让曹二文挟持自己,好能诓骗脱身。
“行了,”越无疆下马走来,“别演了,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姜见鱼正拉着曹二文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架刀呢,听他这么无情戳穿,立刻冲上去吼开:“你谁啊?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嘛这样追着人不放?赖皮臭狗拿什么耗子?”
这个朝自己丢菜刀的女子忽然离得这样近,气势逼人,香气乱心,眼眸被穿入树林的阳光照成了浅淡的琥珀色,眼底泛着微红的异彩,炯炯燃着火,活似一只即将扑来撕扯猎物的野兽。
明明是顶好看的少女,却长了一身倒刺和反骨,从头到脚充满了攻击性。
越无疆绷着冷冰冰的脸,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来一个威风凛凛的自介:“吾乃——”
“秦王殿下?”
他讨厌被人打断,皱眉看去,看到三个不认识的人。
人虽不认识,但他们穿着东齐使臣服,稍加推测,便猜出这些人应该是去西蜀接亲的使者。
东齐派出一名正使和两名副使到西蜀接亲,联姻的公主被山匪劫了,使者们回国后脑袋也别想要了,这才跟着金甲卫一同进林找人。
却不曾想在这儿碰到了越无疆,连忙朝他作揖:“参见秦王殿下。”
他“嗯”了声,又看回姜见鱼,要把刚才的话说完。
而姜见鱼听闻“秦王”二字,心里发毛,她很清楚这个“秦王”意味着什么。
此时像是听见了某种脏东西一般嫌弃地躲开,躲到曹二文身后露出半个警惕的脑袋,蹙眉打量着越无疆。
使臣两边瞧瞧,有点尴尬,但又带着欣喜的神色向越无疆介绍道:“这……真是,呵呵,大水冲了龙王庙,殿下,这位就是西蜀国的宁阳公主。”
他又笑着看向姜见鱼:“宁阳公主,这一位,正是我东齐国的秦王,也就是……呵,公主即将嫁与的夫君,没想到在这儿提前碰上了,还真是……缘分啊。”
姜见鱼心骂:……呸!缘分个铲铲!
越无疆:呵。
曹二文和黑八郎:……
冬阳:太好了,不用被抓进山里做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