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高几上,轻明若正坐在其上,眼眸低垂,以手撑额思考着什么,他身上玄色的衣衫垂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飘逸轻柔。
座椅旁,南容北打着哈欠,异色的眸中满是血丝。
因一夜未眠,他的声音也满是慵懒疲倦之意,“你想到更好的办法了吗?”
轻明若摇头,眸色凝重。
见状,南容北叹了口气继续道,“别想了,就按我说的做,先让暗卫进去试探里面的情况,紧接着你冲进去,我在外面做掩护,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将世子妃救出来。”
轻明若默了默,眼角不着痕迹的抽动着,继而跃下高几朝桌边走去,“我初步怀疑……”
“嗯?……”南容北不解,“怀疑什么?是陆亦钰的计划有变还有咱们的计划有漏洞?”
闻言,轻明若看向他,眸色认真中带着一丝怜悯“初步怀疑你是个傻子……”
南容北:……
“这哪是计划,我看你是要我死,南容北,本公子一向待你不错吧?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他立在南容北面前,继而俯下身去,双手撑在桌上,将南容北困在座椅与他的身形之间,浑身带着威慑力。
南容北疯狂摇头,继而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你对我岂止是不错……那简直是恩重如山,我要是个姑娘,说不准就以身相许了呢。”
“最好是……”轻明若黑了脸,直起身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南容北不解之声,他却是摆摆手,走的潇洒自在。
“你要去哪?”
“自然是先去填饱肚子,吃饱喝足,去救阿颖……”
“等等我,我也去!”
……
天色正好,微风暖阳。
此时的陆挽奕,正在前往清漪镇的路上,因着连夜赶路,他满是疲惫,眸中凌厉更甚。
在他身后则是暗风与几名做府中仆人装扮的暗卫。
清晨,在将入得清漪镇时,陆挽奕收到了从京中而来的密信。
陆亦钰似是知道了京中发生的大事,因而到现在都未归京,果真是老狐狸一个,任何时候都警觉得很。
看着密信在指间燃尽,陆挽奕面上带了几分轻浅的笑,他归不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离开了清漪镇。
如此一来,救苏琬颖就会轻松许多,且免去了陆亦钰以此来作为要挟他的机会,一举两得。
换种说法,他控制孟临陌不让其传达消息,再大费周章让陆亦钰收到假消息的原因,就是为了救苏琬颖。
承言帝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
因为承言帝知道他的性子,如果没有娇娇夫人在身边,他连皇位也不屑。对与他的顽固与痴情,承言帝头疼至极,却也只能由他去。
承言帝问他:“奕儿啊,朕问你,你可知做帝王的,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陆挽奕答“薄情寡义,抛妻弃子。”
承言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骂之意,苦口婆心纠正道“是优柔寡断!痴心多情!”
陆挽奕面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继而拱手,语气淡淡“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大开杀戒,六亲不认?”
“行了……你滚吧,朕还想多活些时日。”
承言帝摆手,气呼呼的阖了眸,心中碎碎念——要子嗣有何用,难道是嫌自己活的还不够命长,借此来气死自己的吗?
陆挽奕立在他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臣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只是臣不想辜负臣的夫人,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姑娘,臣许下的诺,必须要做到,若帝王一定要薄情寡义,那臣只怕是要辜负皇上的托付……”
良久,承言帝叹了口气,忽而眼角带了笑意“朕其实是羡慕你的。”
羡慕他有所爱之人,羡慕他所爱之人恰好也爱他,羡慕他可以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可你将来会有三宫六院,会有数不尽的妃嫔……”承言帝看向他,眸中带了几分怅然。
这是无法避免的,到时候,不论多么痴心的爱恋都会因此付诸东流,那些爱意会被批不完的奏折,理不完的琐事而冲散,会被后宫的勾心算计所冲散……
渐渐的,所有人都会忘却初心。
那时的他,还会如现在这般笃定,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他的结发妻吗?
承言帝笑了笑,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即使不继位,难道你的身边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吗?”
床边,陆挽奕垂手立着,他眸中有着意味不明之意,眉目间,温润尽散,独留孤寂。
“臣的身边,不会有其他女子,即便是坐上皇位也不会,阿颖是臣的世子妃,也会是臣的皇后,后宫佳丽独她一人。”
陆挽奕声音坚定,带着几分不可忽视的肃然,他一句一顿,说的清晰。
这番话是回答承言帝的那番问话,但更多的,也是说给自己听。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的身边有她一人,此生足矣。
当缠绵病榻的承言帝,听到这番话时,他面上的笑意忽而散去,布满皱纹的眼角似在微微颤动。
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几乎被忘却的旧事,他也有过这样一段两心相悦的爱意,只是后来,因他的年轻气盛,因他心中的野心与权利,不复存在。
在此之后,他身边的女子,皆有她的影子,却也只是影子。
他弄丢了她,转而爱上了另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子,那个女子如梨花般皎洁,只一眼便让他心动。
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那份爱意,也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愧疚。
所以啊,现在的他不相信会有至死不渝的爱情,没有什么会是永恒不变的,包括那一应而起的爱意。
现在尚年轻,谈一世太早。
“奕儿,去吧。”去做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吧,即使不知以后会是如何,可现在,不因留遗憾。
陆挽奕看不懂他眼中的怅然与那种看破世俗的清明。
每个人生来便是不同的,承言帝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生来薄情,便注定了无法专一。
他一生的时间,都用在达成他的野心之上,如此,他哪还有空余之地,留给专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