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看到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步步逼来，宋小蛮立刻缩到徐震身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脊背，小心翼翼开口询问：“这群人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徐震涉世未深，虽然之前就猜到车夫行凶，或许和潮州帮有关，但却又不敢相信潮州帮只为了一点小事便要将事情做绝。
他哪里知道，虽然只是和葛坤在应城码头交了次手，现在却已然成为潮州帮上下积压怒火的一个宣泄口。
“果然是你！”
葛乾见到徐震，虽然早有准备，瞳孔仍猛地缩了缩。
一瞬间，陈炳雄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葛乾盯着徐震的双眸中顿时布满阴鸷。
徐震上前一步，将宋小蛮挡在身后，拱手道：“葛帮主，又见面了。”
“小子，阿虎在哪里？”
没有理会徐震的寒暄，葛乾身旁一个汉子横眉瞪眼，朝徐震喝问道。
徐震不明就里，正诧异对方提到的阿虎是什么人，身后宋小蛮又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开口提醒。
“那个黄包车夫……”
徐震顿觉恍然，下意识侧头往车夫跌落的草丛中看了一眼，筹措着如何开口解释。
葛乾身边的几名汉子一直盯着徐震，见他视线望向一旁，立刻紧随其后，就看见路旁草丛中隐约露出一双穿着布鞋的脚。
最先开口询问徐震的那名汉子脸色一变，急忙迈步赶去，赫然发现草丛中黄包车夫阿虎躺在那里，口鼻中渗出鲜血，虽然还没气绝，呼吸却也极为微弱。
“你老母啊！”
那汉子一把将车夫阿虎环抱起来，回头冲葛乾等人喝道：“大佬，阿虎不行了！”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人再看徐震时，面上已经流露出杀意。
徐震生怕闹出误会，急忙开口解释道：“是这位虎哥要先动手杀我，我才还手的！”
他说着话，低头捡起车夫行凶时用的匕首：“就是用的这把短刀。”
葛乾身边的几位红棍级堂主，其中一位是车夫阿虎的老大，一眼看出徐震手里的匕首的确是阿虎平时日所持，附在葛乾耳边低语几句。
“这么说，倒是我们的弟兄不开眼了？”葛乾冷森森一笑，“是不是仲要我对你讲声对不住？”
“这……”
徐震不善言辞，虽然听得出葛乾话中带刺，一时却又不知如何作答，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不用讲了，一切恩怨今天就做个了解，动手吧！”葛乾见徐震支支吾吾，大手一挥，索性不再废话。
他现在还以为徐震是谭信夫请来的高手，担心耽误太久天王会的增援赶到，当即做出决定。
跟在他身旁的几名红棍堂主闻言，皆摩拳擦掌，缓缓呈合围之势，向徐震而去。
“慢住！”
一个不悦地声音陡然响起，却是一直站在徐震身后的宋小蛮按捺不住，迈步从徐震身后走出，双眉竖起瞪着葛乾一行人。
宋小蛮和徐震并肩而立，有意无意往徐震攥着银票的手里看了一眼，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我说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的人没本事，现在暗杀不成，又想搞以多欺少这一套？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之前缩在徐震身后，原本并不惹人注意，但现在突然出来，一开口便是气势十足的一通数落，连潮州帮几名红棍大底都为之一怔。
几名红棍中有脑袋灵活的，突然想起谭信夫有一个妹妹，以为便是眼前的宋小蛮。但仔细观察宋小蛮的穿着，却又丝毫不像谭家小姐的打扮，一时竟有些踌躇，不约而同望向葛乾。
葛乾之前就瞧见了缩在徐震身后的宋小蛮，只道对方是徐震的小情人之流，却不曾想宋小蛮一开口，就好似有天大靠山一样，不由蹙眉询问道：“敢问姑娘是？”
宋小蛮强自镇定，又往徐震攥着银元票的手上扫了一眼，索性把心一横，双手覆在身后，扮出一副高人模样，语气故作深沉。
“哼！千手马骝这个名字，听过没有？”
宋小蛮说完，微微侧头，斜睥葛乾一行人，眼中带着几许不屑。
但如果有人站在她身后，就会发现此时宋小蛮覆在身后的双手，已经在轻轻颤抖，显然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随着宋小蛮将千手马骝这四个字说出口之后，四下里突然一静，似乎连风都止住了。
紧接着，连带着葛乾在内的一众潮州帮大佬，纷纷用震惊骇然的目光望向宋小蛮，发出阵阵吸气声。
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千手马骝这个名头近半年来风头太盛，在应城几乎犹如神话人物一般，一些受过他恩惠的穷苦人家，家中甚至立上千手马骝的生祠牌位，日夜香火供奉。潮州帮帮众大都是些底层百姓，对千手马骝自然更怀有敬畏之心。
就连徐震，在听到宋小蛮自报家门后，一双眼都鼓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身边这个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姑娘。
他不久前还和卓海球父子、秦锐他们聊过千手马骝这个应城的风云人物，俨然将对方当作和自己师父吴顺章一样的隐世侠客，现在听宋小蛮开口，之前内心构建起的下侠客形象差点崩塌。
“千手马骝？你真的是千手马骝？”
徐震连葛乾这些潮州帮前来寻仇的人都顾不上了，盯着宋小蛮，连连发问。
宋小蛮心中暗骂徐震蠢货，同时低声呵斥：“收声！”
徐震愣了下，随后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珠转了几转，默默住口望向葛乾一行人。
“原来是千手马骝……嗯……失敬了！”
在手下几名堂主的注视下，葛乾终于开口，他对千手马骝也素来敬佩，往日提及言必称前辈，但现在看着面前站着的小姑娘，前辈两字却再也说不出口，打个哈哈含糊过去。
宋小蛮维持着高人做派，点一点头，并不多言。
葛乾目光狐疑打量宋小蛮一番，呵呵笑道：“估不到千手马骝是位年轻姑娘，嘿！阁下最近在兴泰的手笔不小，不过点解现在会跟天王会的人搅在一起？”
宋小蛮略一错愕，目光环视一圈，落在徐震脸上，语气讶然：“你是天王会的人？”
徐震却不知道葛乾对他误解颇深，闻言急忙摇头否认。
葛乾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几转，浮出冷笑：“怎么阁下不知道乜？听说天王会对千手马骝下个格杀令，双方早就势同水火，难道……你是假的？”
葛乾话音刚落，还没给宋小蛮反应的时间，整个人已经宛如箭射一般奔向宋小蛮，人在半途，右手五指猛地并拢，一记进步冲拳直击宋小蛮面门而去。
十二路谭腿号称北腿之王，但其实除了腿功，也兼练拳法，只是以拳打三分脚踢七分为旨，并非丝毫没有拳掌功夫。
葛乾这一拳只是试探，是以用了五成气力，但他甫一动手，身边一众红棍大底便忍不住惊呼起来，更有人大呼不可，足见千手马骝在寻常百姓中的威望。
呼！
葛乾对手下弟兄的呼喝浑然不顾，短短十几步距离瞬息已至，右拳崩出，拳风呼啸间宋小蛮发丝都为之凌乱。
宋小蛮显然没想到葛乾会突然出手，她练过几天功夫，对付三两个普通人勉强尚可，但正面遇上葛乾这样的高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吓傻愣在原地。
啪！
就在葛乾拳印就要触及宋小蛮的同时，一旁的徐震终于出手阻拦，单掌拍向葛乾手腕，让他一记重拳落在空出，然后双手缠上葛乾胳膊，一记贴山靠撞向葛乾胸膛。
“哼！”
葛乾试出了宋小蛮的底细，见徐震撞来，不闪不避，同样拱起肩膀，和徐震狠狠撞在一起。
蹬蹬蹬！
双方肩膀相撞，一触即分，各自退开三步，徐震面不改色，葛乾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诧异。
“咦？你的功夫又有长进？”
他虽然此前没有和徐震交手，但也将徐震和弟弟葛坤交手的动作看在眼里，对徐震的实力一清二楚，更是看出他下盘不稳，只道自己这一撞会将徐震撞倒在地。
不料双方甫一交手，葛乾居然没有讨到丝毫便宜，不禁为之讶然。
他却不知道，这段时间徐震在群英武馆勤练桩功，八极拳两仪抱婴的站桩功夫进境过人，和此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徐震站定脚步，语气真挚：“葛帮主，我初来应城，跟你们之间只有点小小过节，何至于搞到现在这样？”
葛乾冷哼一声，他认定徐震是谭信夫的人，所以现在只当徐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根本不予理会，而是将目光放在宋小蛮身上。
“堂堂千手马骝，连我一招都接不住，我倒是好奇你这半年，怎么在应城闯出这么大的名头？”
潮州帮一众红棍大底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骗后，顿时群情激愤。
“扑街！假冒千手马骝？今日收你皮呀！”
喝骂声响起，受骗的汉子们又羞又恼，再次围了上去，不过这次的目标却是宋小蛮。
“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啊？早知道就不问你要钱了！”
宋小蛮惊呼一声，嗖一下再次窜到徐震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欲哭无泪。
徐震心知今日之事绝无可能善了，再解释也不过是多费口舌，当即上前一步，护住宋小蛮，开口说道：“我这位朋友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先走。”
潮州帮几名红棍闻言，狞笑声中，有人出言奚落。
“什么都不知道？你唬鬼呀，今日边个都不走得！”
徐震闻言面色微变，正欲再次开口解释，宋小蛮和自己毫无关系，就听葛乾率先出声。
“女人可以走，你今日一定要留下。”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落在几名红棍耳中，却让众人同时驻足。
其中一人皱眉道：“龙头，这个女人摆明跟他是一伙，难道放她回去搬救兵……”
葛乾淡淡的扫了眼开口相劝的那名红棍，沉声喝道：“你是不是不记得帮规第十二条？要不要我被给你听？”
一言既出，几名红棍为之一凛，同时低下头去不敢再开口。
他们都是潮州帮里堂主级别的人物，对潮州帮帮规自然滚瓜烂熟，帮规共三十六条，其中第十二条便说的是潮州帮弟兄欺凌老弱妇孺者，五雷诛灭，死于万刀之下。
葛乾虽然脾气火爆，但于帮规向来恪守，何况在他看来，就算放宋小蛮离开，让她去往天王会报信的功夫里，徐震也早就被自己拿下，所以完全有恃无恐。
听葛乾同意放宋小蛮离开，徐震长舒一口气，原本绷紧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姑娘，我叫徐震，麻烦你去一趟龙津道群英武馆，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一个叫秦锐的家伙。”徐震侧头对宋小蛮交代一句，然后将手里一直捏着的散碎银元票塞到宋小蛮手中，盯着她的双眼，言辞恳切，“拜托了！”
宋小蛮有些茫然的接过银元票，看一眼凶神恶煞的几名潮州帮红棍，脸上流露出纠结为难之色。
“姑娘，看你跟他也不是很熟。潮州帮做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葛乾察言观色，意识到宋小蛮或许和徐震并不相熟，语气中带着威胁，警告般对宋小蛮说了一句。
“潮州帮？”
宋小蛮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变，结合徐震之前一直称呼对方为葛帮主，这才知道面前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潮州帮三个字，彻底打消了宋小蛮继续行侠仗义的念头。
作为应城两大帮会之一，潮州帮对宋小蛮这种市井小人物来说，无异于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她自忖和徐震初次相识，实在不值得为他得罪潮州帮，神色变了几变，再看徐震时，眼中已经流露出歉然之色。
徐震从她表情变化中，似乎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微微一笑，突出一个音节：“走！”
宋小蛮轻轻顿足，横了潮州帮众人一眼，最后对徐震说道：“你放心，我拿了你的钱，就一定帮你把信带到，你……自己小心！”
说完，宋小蛮再不多看双方，绕开拦路的潮州帮众人，一路小跑便往城门而去。
眼见宋小蛮离开，潮州帮几名红棍面面相觑，只是葛乾始终不出一言，几人也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徐震目送宋小蛮，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确定不会再被面前几人追上后，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凝视葛乾。
“葛帮主，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葛乾断然摇头：“没有误会，你为天王会做事，又连累我兄弟成为废人，今天我一定要给帮中弟兄一个交代！”
徐震皱眉：“天王会？我没有……”
葛乾冷笑一声：“还敢狡辩，今日我要让你跟阿雄一样，变成废人！动手！”
葛乾言罢，双臂一振，大鹏展翅盘直扑徐震而去。
身后几名红棍大底发一声喊，呈合围之势，紧随葛乾其后，摩拳擦掌扑向徐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