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夜凡将她圈进怀里，没有说话。
祁染在他怀里仰头，小巧的像只乖巧的猫，软软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还有你不是吗？不管他是谁，不管我发生什么，都有你在不是吗？”
虽然这话听着很受用，但储夜凡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他了解祁染，她这么坚强的人，一直都是很积极正面去面对所有事情的人却以失忆的方式来逃避，这足以说明她对真相的抗拒。
“而且，就算听到的事情让我很难接受，也好过现在被人拿来威胁。”祁染眼底闪过一抹痛苦：“每次凌莹莹说起独眼的时候我都很难受，刚刚也是，百行提到独眼的时候我头痛欲裂，心也好痛。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的把柄被捏在坏人的手里，我怕关键时候他们拿这个来制住我，这样对我来说很危险。我也不想这样。”
这番话成功地说服了储夜凡，如果这成为她人尽皆知的弱点，真的太危险了。
“好，我告诉你。”储夜凡抱紧了她，低声道，“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如果你想起来，如果你难过，都请告诉我。”
“嗯。”祁染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往储夜凡的怀里探了探，让自己更紧密地贴着他，像在战壕里做着心里准备，然后重重舒出一口气，“来吧。”
夜影渐上，今晚注定是一个无法宁静的夜晚。
一架直升机从星墅后的草坪里盘旋升空，螺旋桨在夜空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星墅依旧如往常，入夜便灯火通明，灿若水晶。
屋顶钟楼的大平台上，储老太太穿着一身改良版的明黄色立体束腰唐装连衣裙，五彩穗带在夜风下凌乱翻飞。
凌灵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裙站在她右侧四十五度角的后方，微微躬着脊背，就跟古代的侍婢那样恭恭敬敬地站在主人的身后。
储老太太下巴微扬，看着黑色天幕中渐渐远去的那抹属于直升机的光，眼眸微微眯了眯，温柔的声音低低地叹着气：“阿蓝，人不服老不行啊，我今天竟然被蓝家那小子诈出了紫河车的事。”
凌灵，不，应该叫阿蓝更加准确。她恭敬又温和地安抚：“夫人现在落了难，居人屋檐下，加上时间不多，心乱也是难免。要不要我去……”
阿蓝说着抬手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不必。”储夜老太太道，“你是我的底牌，现在不是你出面的时候。”
阿蓝遂又站好，又是那副温良恭俭的模样，温温地说：“蓝家的小子现在看来也留不得，今晚是星墅是大整顿的时候，他这一路没人跟随，出个车祸神不知鬼不觉。夫人就算不让我去也让三行那边安排……”
“只怕她那边的人手现在也是捉襟见肘。”老太太轻笑一声，“她不是连栾的亲信能动的人十分有限，我本来估摸着她手里人不会太多，但十个二十人还是有的，现在看来，也就五六人。这次天台拍了两个，只怕加她自己也就四个人了。”
阿蓝道：“红莲的人一个顶十人，夫人这倒不必担心。”
“一人顶十人？”老太太呵地笑了一声，高贵的眼眸透着轻蔑，“祁染一个没有了手的人都奈何不了，算什么一个顶人个？！”
说到祁染老太太眼里闪过冷光，“紫河车的事竟然因为这事被猜到了，这几个小辈倒是有点本事。”
“现在这么看来，祁染还真的是阿凡的命根子呢。”老太太站在钟杰之上，风吹起她明黄色的裙摆，竟无端地生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来，像个王者俯瞰着众生。她阴冷的声音随着夜风缓缓在夜空中散开，“以后一切行动，就照着最后一步做吧。”
阿蓝垂头：“是！”
老太太走下钟楼，扶着阿蓝的手，拾阶而下，像个退朝的太后，端庄高贵，已近百岁脊背却仍然挺直如松。她的语气也如太后般高贵慵懒：“明天是个好日子啊。”
“明天就算折不了祁染，也足够少爷忙的。”阿蓝弯了弯脊背，恭敬地像个太监，自然而然地奉承着，“夫人深谋远虑，祁染只怕想都想不到，我们会把棋子落地这么远。”
可不远么？祁染写论文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论文能被老太太拿去做手脚。
夜长事多，欧彦送老大夫回到凤凰街后，因为刚好遇到老头给约好的病人诊断便留下来看。
一个尿血的妇女，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结果让老头给治好了，现在正在做巩固治疗，来的时候带了两箩筐鸡蛋，摆在院子里。
拔完针送走人，天就黑了，老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虚脱的样子。欧彦扶住他坐下，老头的手都抖了。这显然给比祁染施针要难的多，掐着时间拔针换穴，有时候双手齐下，为了精准甚至还得扎起马步。
给祁染针灸的时候就是普通的治疗，一针针扎上，中间还能休息休息，然后再拔针，显得十分悠闲。这次却是旁观者都看的累，特别是老头咻然佝偻的脊背，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前辈您没事吧？”欧彦把老头扶到躺椅上坐好，伸手过去替也的手腕和胳膊做一些简单的舒缓按摩。
老头闭着眼享受着难得的优待，有满意：“你这小子虽然看起来没有小储聪明，不过人倒是老实。”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你们不都叫老师么？怎么叫我前辈？”不满意，“我喜欢老师。”
“老师。”欧彦从善如流，打量着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的院子，忍不住问，“老师的针灸术这么厉害，治的还都是大症，怎么不布置一下医堂，这也太寒酸了。”
老头闭着眼：“我穷！”
欧彦才不信：“您都能跟阿凡要一条凤凰街，您还会穷啊。”
这是说老头治病很难漫天要价，肯定不能穷到哪去。
老头抬了抬耷拉的眼皮扫了一眼欧彦，嗤笑一声又闭了回去，淡道：“你以为刚刚这病人，我收她多少诊金？”
欧彦忍不住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