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看着病床上被同学们围在中间的于洋，仿佛抽走了空气，鼻尖吸不到一口氧气，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她眼眶通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难以置信和痛苦。这可是于洋老师啊，是她走进这个正常的社会里唯一的朋友啊，是曾经说过相信她支持的天使啊。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诛心的话！
“国家有法律，学校有法规，我如果不依照校规处理，对其他同学又怎么会公平？”于洋温润的脸因为严重而变得凝重，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暖。
祁染还想要说什么，听见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孩子指着她问：“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直播跟男人睡觉的姐姐？”
连忙有个女生捂住了小孩的嘴，道：“不许乱说。”冲祁染道，“对不起啊，小孩子乱说话。”
七八岁的男孩似懂非懂，说的话却十分诛心。他一把拉开捂住自己的嘴，对祁染道：“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大学生。”转头对于洋道，“于老师，刚刚您跟我们说要做一个品性高洁正直的人，哪怕毕业从赚很少钱的工作开始做都没有关系，是不是？”
于洋带的是大四的毕业生，刚刚正跟同学们说到毕业就业压力的问题。孩子说的话，确实是他刚才说过的。便点头道：“是，你说的很对。只要脚踏实地，哪怕是清洁工也可以做上CEO。”
小孩指着祁染又问：“这种人是不是您刚刚说的毁坏班级荣誉的一颗老鼠屎？”
祁染两眼紧紧地盯着于洋，一瞬也不敢瞬，她好怕于洋会点头，会承认她是一颗老鼠屎。可是下一秒，她就绝望地看到于洋轻轻地点了点头：“是，但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小孩子便如同得到了圣旨，说了声，“我去清除老鼠屎”便飞快地跑到了祁染的面前，将手里拿着果泥“噗”一下砸在祁染的脸上，恶狠狠地说：“听到了吗？于老师说你是老鼠屎，还不快滚！”
装果泥的塑料瓶子砸在祁染的额头，里面的果泥酱当头浇了下来，鲜艳的果泥番茄汁从她的额前流下，糊了她半张脸。
祁染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怔怔地看着于洋，用干灼的仿佛被火烧过的喉咙艰难地问：“于洋老师，你，还记得你怎么受伤的吗？”
她抱了最后一丝幻想，因为欧彦说过，于洋醒来后会失忆。也许于洋老师只是失忆了，忘记了曾经跟自己是朋友的事情。
随之于洋给了她最后一个打击。他看着祁染无比沉痛地说：“如果我知道我不惜性命救下的人为了博人眼球做出那样的龌龊事，我一定不会救你。”
我一定不会救你！
仿佛天边最耀眼的明星瞬间陨落，仿佛阴沉的天空消失了最后一抹阳光，祁染头顶那片有一抹阳光的天空再次变得乌云密布。
而于洋的病床前，祁宝怡不停地冲于洋鞠躬道歉：“对不起于老师，谢谢您救了染染。”
祁宝怡一面担心地看着祁染，一面又不停地向于洋道谢向于洋道歉，一时手忙脚乱。她本来生的就很温柔娇。小，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和事老，加上最近祁家倒台，祁连涛跑路，祁宝儿生病，祁家留下的烂摊子都是她在处理，本身大家都对她心存同情，所有都对她充满了同情。此时见她这样怯怯弱弱地为祁染扛锅，顿时原本忌惮储夜凡不敢对祁染出恶言的同学们纷纷开始为她说话。
“宝怡，这跟你没有关系。”
也有人说：“祁染，要不你先走吧，不要再让宝怡为难了。”
“于洋老师身体刚好，看在他也是为了救你的份上，你就别再来让他生气了。”
祁染看着于洋，在学校被欺负她从来不期待于洋为她说话，也不希望于洋为她出头，可是现在，她第一次期待着于洋可以为发声的时候，于洋回应她的，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厌恶”的眼神。
他相信了视频，相信了那是一场她自导自演为博人眼球的直播，相信了她是那个为了赚钱不折手段，不知廉耻的女人。
祁染使劲地冲于洋挤出一个笑容，就像以前挤给祁连涛的笑容一样，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坐在轮轮椅上弯腰鞠躬：“谢谢于洋老师救我一命，请您好好休息，打扰您了。”
轮椅缓缓退出，祁染小心地把病房的门关上。可是站在走廊上，她竟然找不到回病房的路，轮椅不断地往前滑，每一间里都有欢声笑语，没有一间是空的，属于她的病房。
“这不是那个女人吗？”走廊上有路过探病的人看到在走廊上推着轮椅失魂落魄的祁染，惊讶地说，“那个直播的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的？”
“祁染，叫祁染。”同行的人提醒她。
两人围观讨论的声音立刻引来了病房里的人。病的并不严重的病人，来探病的家属，一时闲着无聊的人纷纷地走到门口看着祁染，就那天的直播内容展开讨论，甚至在走廊上直接采访祁染本人。
“喂，那个绑架怎么弄的啊？天上掉下飞虎队，怎么弄的啊？”
有个看来病的男家属替她回答：“这个有抠背景，假的。真的就是她跟那个几个男的，诺，切断背心那一下挺来劲的。后面怎么不播了？怎么没有了呢？”
一个打着点滴的胖妇一掌锤在男人的头顶：“王八蛋，当老娘死了是吗？”
一抬手把手里的啃了一半的西红柿砸向祁染：“贱人，在网上沟搭男人还不过瘾还到医院来勾人了是吧。打死你个贱人。”一掌拍向旁边的男人，“把刚才带来的水果给我提过来，我砸不死她。”
西红柿砸在祁染的脸上，她仿佛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痛觉得。她从上到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后悔，都在想，为什么当时没有察觉到叶金莲要对自己动手？为什么那个时候受伤的不是她。
如果叶金莲伤的是她有多好，她最多就只住几天院，而于洋也不会失忆，她也不会失去唯一的朋友。
她没朋友了，她跟她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唯一的联系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