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嗷嗷……”
我还没走进宠物医院的大门,就听到饼干的干嚎。
小家伙见到我,可怜巴巴地扑上来,边扑边看医生,告他的状。
医生面色铁青,将体检报告交给我,不软不硬地嘱咐几句,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只摄像头,“烦请一并转交舒先生。”
?????
摄像头很眼熟,我反应过来——和客厅墙角上挂的那只一模一样。饼干独自在家时,它的视频会自动保存并上传至事儿先生的邮箱。
……竟然不止一只。
这家伙居然随身携带摄像头……我打了个哆嗦,细思极恐。
“医生,您听我……”
“这位舒先生,到底是不相信我的技术,还是不相信我的人品?”医生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他要不信任我,就在旁边盯着啊,没时间盯着,放个摄像头对着我,这是磕碜谁呢?还有,这只边牧胆子小得跟什么似的,碰一下就嗷嗷直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动物呢。虽说人心不古,我也只听说住人的医院会发生医闹,今天可真是开了眼,头回觉得自己要遭遇医闹。奉劝你们一句啊,以后可别再来了,像你们这种客户,给多少钱我也不伺候了,砸招牌……”
我被他一顿抢白,哭笑不得。
晚上九点。
饼干小同学战战兢兢,绵软的身体紧贴着我,遇有路人驻足看它,立刻发出低鸣。
我忍不住取笑它,“人家看你,是因为你长得招人喜欢,你可倒好,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至于么,嗯?”
饼干呜呜咽咽的,头埋得更低。
宠物医院离事儿先生的公司很近。我们不紧不慢地走进写字楼,乘坐电梯,一路溜达到目的地。
公司里空荡荡的,敞开式办公区域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加班节奏稍有缓解,难怪大家嚷嚷着要出去爬山。
四下一片漆黑。
事儿先生的办公室位置很靠后,顺着墙走,得拐个弯儿才能到。黑灯瞎火的,饼干被吓得直哆嗦。
我在墙上摸索着,试图找到顶灯开关,“饼干啊,瞧你那点小胆儿,这都到你爹的地盘了,有什么可怕的。”
话说,开关到底在哪里啊……
饼干连步子都不肯迈了,死死站在原地,怎么拉也拉不动。
“呃儿……”叫声都不对劲了。
我只好蹲下去安抚它,“别怕啊,有我在呢,没什么可怕的。”
“啊——”
“啊——”
身后传来一连串儿高亢刺耳的尖叫。
我头皮发麻,吓得朝后一退,坐倒在地上。
“啊——”
那叫声好似恐怖片里的女鬼,别说饼干了,我都感到灵魂要出窍。
“啊——”
尖叫声还在持续,我颤抖着抱住饼干,眯着眼睛,奋力去辨认叫声的主人。
幸亏办公区还有落地窗。
幸亏落地窗没拉窗帘。
幸亏窗外灯火阑珊。
幸亏我长着鼻子。
不算敏锐的视觉,以及扑面而来的香奈儿五号,我依稀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她身姿窈窕,长腿出众,骄傲得像只孔雀。
来人是姚远。
纵然狼狈如我,还是忍不住赞叹造物之神奇,世上真有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
她也认出我来,当场破口大骂。
“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夜半三更的,鬼鬼祟祟,还带着条恶犬?你想把我吓死吗?”
“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啊,遛狗溜到公司里来了,这里是写字楼,写字楼你明白吗?不是公园,更不是你们家的后院!”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盗取公司资料?还是想勾引谁?长着一副天然呆的脸,心思怎么这么坏呢?”
我被她骂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嗫嚅道:“姚副总,您听我解释……”
姚远仍然处于暴怒之中,“别叫我副总,谁是你的副总?你是公司的员工吗?你也配叫我副总?”
“我……”
道歉和解释的话语就在舌尖,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叫骂不断。
另一头,让我更懵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还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饼干,一反常态,突然跳起来,嗖地窜到姚远面前,将我挡在身后。
它发出小兽般的嘶吼。低沉的,威胁的,恐吓的,愤怒的,那是饼干从未发出过的声音——它在保护我。
姚远明显一愣,骂得更凶了,“你竟敢放狗咬我,你信不信我告你——”
“够了!”
头顶的大灯突然就亮了。
事儿先生站在姚远身后,额角的青筋暴起,一双瞬子闪着寒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身上。
姚远攥紧拳头,先发制人:“Ethan,你听我说,是她带着条疯狗……”
“抱歉,你说的疯狗,”事儿先生打断她,“是我养的。”
姚远怔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是你……”
剧情反转。
我还保持着半蹲姿势,此时后知后觉,腿已然麻了,起身一刻踉踉跄跄。事儿先生绕到我的侧后方,单手架住我的胳膊,将我拎了起来。
“饼干,安静。”
饼干听到事儿先生的命令,情绪稳定下来,依旧弓着背,警惕地看着姚远,我拉紧牵引绳,将它拽到脚边。
我这才注意到,姚远拎着一个纸袋,LOGO是一家新兴的网红甜点。她向来只吃代餐、轻食及能量棒……难怪她会暴跳如雷。
姚远据理力争,“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公司,而且都这个时间了,从安全的角度讲,我觉得……”
事儿先生耐心殆尽,“姚远,易歌是我叫来的,狗也是我让她领来的。要说有错,都是我的错。至于你说它大半夜吓到你,对此我深感抱歉——要什么赔偿,你大可提出来,我绝不会讨价还价。至于现在,恕我们不奉陪了。”说罢,他接过牵引绳,一只手拉着饼干,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迅速离开。
姚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Ethan,你等一下——”
走出写字楼。
我呼了口新鲜空气,胸中不再郁结。
若非事儿先生及时出现,依姚远不依不饶的态势,饼干兴许真会扑过去咬她。
那样的话……也挺好的……
当时应该松开牵引绳的……可惜了……
越想越觉得遗憾……这一架吵的,完全没发挥好,不对,我根本没来得及发挥,虽然我和饼干有错在先……
我悲哀地发现,相比姚远的理直气壮和飞扬跋扈,我是懦弱不堪的,幸灾乐祸的,甚至是婊里婊气的。
我竟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也是闹闹最讨厌的那种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脑海中反复重演刚才的场景,忽而听到事儿先生轻咳几声,“饼干是我带大的。”
“……嗯?”他说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
“我救了它,亲手把它养大,第一次见它这么厉害。”
他低笑,“说实话,我有点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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