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支?”
事儿先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茫然地看向他,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转向红色烟盒。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大堵车。
四面八方都是汽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叫骂声,近光灯、路灯、街边酒吧的霓虹灯夹杂在一起,晃得人只想闭起眼睛。
如此混乱的环境下,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车内,陌生的男人,竟让我想起那么多细节。
在康复中心治疗那一年,面对陆医生的循循善诱,我费尽心力,有关高中生活的回忆始终是断断续续的。
事儿先生真是神奇的存在。
我从烟盒中抽了一支出来,摸出打火机,很熟练地点燃,顺带将他嘴里咬住的那支也点燃,车内顿时烟雾缭绕。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尚未从回忆中完全走出来,反应过来才略感不妥,隐隐有些担忧。
事儿先生,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类型。
我刚才僭越了。
小心瞄他一眼,他神态自若,全然没把点烟的亲密举动当回事儿。
还好。
我深吸一口,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虽然一样是红色包装……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路况上。
我打破尴尬,轻笑:“原来你也是烟民。”
“有年头了。”他用左手微微调节着方向盘,“你呢,吸烟多久了?”
“三年,不,三年半。”
他点点头,弹烟灰的动作极为熟练,“看你的动作,不像是一天两天,也不像是抽着玩儿的。”
他没有念叨诸如“吸烟有害健康”“正经女孩不该吸烟”之类的大道理,也没有用“过来人”的口吻对我大谈特谈人生经验或健康常识。
我很欣慰。
“你刚才跟宕机了似得。”逼仄的车内,事儿先生突然笑了,“我观察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在发呆。”
他莞尔,没再多说什么。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叹气:“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我发了多久的呆?”
“至少半个小时,”他瞥一眼腕表,蹙眉,“从你开始发呆,路上就堵住了。”
“……”敢情堵车是我造成的呗?
“想不到,A城的交通状况这么差,都这个点了,堵车还这么严重。”
“你租房子的时候,特意强调能步行上下班,真是明智之举。”我随口问他,“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是做什么的?”
他看我一眼,目光颇为复杂,“吃饭的时候,你没听到?”
“……”确实没注意。
他不由自嘲:“看来我真是多虑了,你对我,竟然没兴趣到了这种地步。”
“……”我为什么要有兴趣。
“这个……”我试图解释,“实不相瞒,今天情况特殊。”
实在太特殊了。
“我知道了。”他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是家刚成立的研究机构,没什么名气。”
我反应了几秒。
哦,他是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答案过于笼统,我没法接,只好闭嘴。
过了一会儿,他可能是怕我误会,补充道:“这几年,国内的发展形势比较好,工作机会多一些。”
车流终于有挪动的迹象,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五一,小长假。
我一早就买好了高铁票,到家后放下行李,直奔闹闹家。
余叔叔开门的一刹那,我愣在原地,进退维谷。
不过半年没见,他的头发,已然全白。
余叔叔见到我毫不意外,哑着嗓子,“我刚才听到门铃,就猜到是你,进来吧。”
“叔叔好。”
我低低叫了一声,没敢抬头。
余叔叔意有所指,“是不是吓了一跳?其实早就白了,之前坚持染了几年,前不久办了内退,也就懒得捯饬了。”
我换好拖鞋,步入客厅。
家中毫无变化,墙上依旧挂着多年前的几张艺术照,尚未褪去青涩的脸上,闹闹的笑容夺目。
想当初,还是我陪她去照的。
她一度要求我与她合影,但我觉得傻,宁死不从。
早知如此……
“你先坐。”余叔叔给我倒了杯白开水,“你阿姨没在家,今天就我一个。”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于阿姨了。
去年乃至前年的春节、中秋节及国庆节,我都没有见过她。
我试探,“阿姨去哪里了?是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