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出人命了,您真的不管吗?”
丫鬟用力的推了几下门,推得那门前后摇晃,却怎么也打不开。
门后,辛予浩握着心口,双眼紧闭,布满了汗水的脸上,煞白而扭曲着。
瞧他这幅模样,身边的丫鬟,真当心他有个好歹,不由轻唤了一声,“王爷?”
见那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丫鬟接着紧张道,“要不奴婢要是扶您进屋休息吧。”
“不用。”辛予浩抬手,虚空轻轻摆了一下,手臂垂下,他那紧紧贴在门背后,挺直的腰板,也随即弯了下来。
他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潮水似的,出了一层又一层,仿佛刚刚那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冷汗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汇集在他那白皙精致的下巴上,然后如断线的珍珠似的,很快便浸湿了领口。
“还,还没走吗,吵死了……”
他开了口,却难掩语气中断断续续的虚弱感。
丫鬟看一眼门上那一副寒梅迎春,轻声,欲言又止道,“还没有,楚夫人来了,只怕……王妃要吃亏的。”
“她已不是王妃,让她自己去处理好了。”
平复了一下呼吸,感觉好了一些的辛予浩迈开脚步,一边向书桌走去,一边自嘲般笑道,“她那么聪慧,连本王都捉摸不透,楚欣妍只是武功好了一些,料想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本王又何苦……”
‘自讨没趣’四个字,在辛予浩端端正正坐下后,便也被他深深的咽在了喉咙里。
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过份的劳累,却又勾起了旧疾。
人就是这样,平日里身体好好的时候,瞧不出来,可一旦有了病患,一些潜在的毛病,也会因为有了契机,而不安分起来。
将双手放在书桌上,正对那门的眼神,凌厉如闪电般在黑眸中划过,旋即恢复到往日不曾有过的,仿佛不食人间火般的平静状态。
“将河南道那封折子取来。”
孟初然在门外被人殴打,他此时真的还有心情看折子?
丫鬟踏雪,跟随在他身边也有些时日,哪能瞧不出自个儿的主子,对王妃是用了真心,此时如此冷漠,却是叫她犹豫迟疑。
“王妃虽有傲慢之处……”
“本王让你去取折子!”
踏雪不想主子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而造成不可挽回的伤痛,便开了口。
却不想,辛予浩已然坚定了决心,不等她说完,便太高了音量,重重的呵斥一声。
许是怒火攻了心,辛予浩说完后,脸上表情忽的一僵,低头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爷请保重身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他大力喘息,越咳越厉害,似是要将胸口里,那一块块因为伤痛而坏死的心肺,给咳出来一般,踏雪慌了神,不住的给他拍着后背顺气,又给他倒了杯茶水,压一压气息。
“喝些茶水消消气王爷……呀!”
踏雪端着茶盏,给辛予浩喝了一口,可下一秒,辛予浩却更加痛苦的移开脸,又给吐了出来。
清香的茶水被喷在地面上,似乎还有些不合时宜的颜色,踏雪凝神一看,顿时吓得三魂都了两魂。
“快来人,快来人,王爷……”
“住口!”
辛予浩重重一拍桌子,原本低沉性感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干枯嘶哑,活脱脱像是个活了百年,干瘦枯朽的老人,正奋力的嘶吼一般。
只是这音色,便是将踏雪给吓得颤栗。
见她没了动作,辛予浩用袖袍擦了擦唇角,放在眼前一看,果然,月牙白的袖袍上,赫然有一抹刺眼的殷红血迹。
“呵呵……咳咳!”辛予浩失笑,这一笑却又是抽动了内伤,让他咳嗽了起来。
刚刚被擦干净的唇角,又有血丝涌了出来。
保持着叫人动作的踏雪,回眸一瞧,不由再次折返,慌忙拿出锦帕,颤抖着,将那俊美脸庞上的不和谐色调,给擦了去。
“王爷这脾气,怎和王妃一般执拗,咳血岂是小事儿,寻梅定是领着大夫回来了,王爷为何不让奴婢去叫他进来。”
和孟初然一样?
这话辛予浩还真没听说过,尤其是在一个本不该说出此话的人的口中,听来却又是那么的讽刺。
如果一样,为何走不到一起?
可如果不一样,又为何他对孟初然竟完全没有半点吸引力呢……
“本王咳血之事……咳咳,万不可宣扬出去。”
辛予浩一开口又是忍不住的咳嗽,虚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压了一下,目光不由扫见踏雪手上那带血的锦帕。
凝了凝神,辛予浩将语气放到了极其缓慢的速度上,道,“若有人问起,便说本王不小心,割破了手指……知道了吗?”
的确,靖王贵为战神,文韬武略,威震天下,这才有得皇室衰败中,京城偏安一隅,天下各方枭雄,俯首陈臣。
可这样的安定下,又会有几人心甘情愿?
但凡靖王府有个风吹草动,只怕又不知得冒出几个季邢康,几个凌王来!
“是,奴婢明白。”
踏雪神色凝重,恪守本份的点了点头。
“啪!”突然一声脆响,自门外传来,随即便是楚欣妍得意又阴冷的笑声,“哈哈……新仇旧恨……今儿没人救得了你,我会让你爽到极点……”
旋即,孟初然的闷哼声,紧随其后,也一并传进进来。
“去,将河南道的折子取来。”
“是。”
辛予浩表情淡漠,似是任何声音都不曾听见一般,可就在踏雪转身之际,他指着身旁书架的手,却又难以克制的颤抖了起来。
颤抖的手指被死死的握紧,于是,一连串‘咯咯咯’指骨被捏得脆响声,开始在房间中游荡,惊得踏雪毛骨悚然……却也难以掩盖,门外的那让人心碎的声响。
咣当一声,似乎什么被摔碎了开来……踏雪回身,只见那个一直摆放在主子伸手可及地方上的花盆,应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