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然低着头,用袖子遮盖住的眼睛里,不仅没有一滴泪水,反而闪烁着冷厉的光芒。
透过指缝,孟初然观察着太后的一举一动。
“起来吧,哀家可不要粉身碎骨。”
太后语气和蔼,听起来像是寻常人家的老奶奶,可眸光里闪动着的,却是冻彻心扉的阴寒。
“你自小无父无母,哀家怜惜你,对你好点,也无妨,快起来吧。”
孟初然硬生生憋出两滴泪水挂在眼角,一抬头,却满脸惊讶,“太后知道臣女身世,认识臣女的父母?请太后告知臣女,臣女也好祭拜亡亲,以敬孝道。”
险些把秘密脱口而出,太后脸色僵了一下,“不,没有,哀家只是偶然间听凌王提到过。”
凌王多年不曾进京,怎么会特意与太后提到孟初然?
孟初然似乎抓住了重点,但太后不说,她也不好在追着不放。
于是,孟初然擦干了泪水,失望的坐回了原位,“原来太后也不知情,看来臣女真是平凡人家的孤女来的。”
她出生怎么可能平凡,太后脸上,一抹冷笑一闪而逝,“你也不用在意,凌王对你视如己出,你便是凌王嫡女,这一点,有哀家做主,你自当不必担心。”
“多谢太后。”孟初然兴致缺缺,面露悲切,眼角的闪烁的精光,却始终锁定在太后身上。
茶会,一直延续到午后,最终以太后困乏而告终。
众人散去,孟初然找了个机会,跟在了沐贵妃的身后。
兜兜转转,行至少有人来的一出凉亭,沐贵妃停下脚步,屏退婢女奴才。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一众宫女退下,沐贵妃却回头,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孟初然。
见她不说话,那好看至极的眸子里,却好似隐藏了什么,显然不简单。
孟初然恭声道,“茶会上,多谢娘娘提点,只是……臣女不明白,娘娘这样做?”
“这里又没人,你就不用与我客气了吧。”沐贵妃一笑,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冷漠。
孟初然明白,沐贵妃在太后面前冒险,显然不是出于好心,定然想在她这里得到这么好处。
可不等孟初然开口,沐贵妃却摇曳生姿,与孟初然擦肩而过时,忽然低语了一句,“别和辛予浩靠的太近,否则你俩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害死另一个!”
“啊?”
孟初然猛然回头,却见沐贵妃丝毫没有停留,已经飘然而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与辛予浩,必定要死一个?
是沐贵妃故作玄虚,想增加自己在孟初然面前的筹码,还是她真的知道什么?
孟初然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回到太后寝宫,却见慕容雨正笑嘻嘻的站在廊前,等着她。
靖王府,辛予浩书房。
历风低头,站立在旁,欲言又止的汇报道,“月夫人也进了宫,和锦妃在宫门前刁难王妃,被太后识破,雨公子……”
“慕容雨也进宫了?”辛予浩挑了一下眉头,即便在预料之中,却还是沉下了脸。
“是!”
历风顿了一下,就他暗中监视的情况来看,孟初然的处境,的确不容乐观。
“太后似乎故意拉拢王妃,沐贵妃也单独见了王妃,属下觉得,这其中……”
“太后都和王妃说了什么?”辛予浩把书册放下,黑眸一闪,一股强横的冰冷气息,瞬间弥漫。
太后赐婚,把身为皇上眼线的孟初然,送进靖王府,现在又开始拉拢孟初然。
辛予浩相信孟初然,但也正因如此,让太后觉察出端倪,孟初然的处境势必无比艰难。
想着,辛予浩忽然站了起来,他得亲自去宫里看看!
“太后,太后似乎,似乎是想让王妃早日为靖王府开枝散叶……”
“嗯?”
辛予浩呆住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又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压住笑意道,“你莫不是离得远了,没听清楚?”
“属下不敢妄自菲薄。”
历风惶恐,只能实话实说,“当时属下的确无法靠得太近,但茶会结束后,嫔妃离席,各自……咒骂,属下倒是听得分明。”
“那王妃是什么反应?”辛予浩睁大了眼睛,急忙问,“有没有特殊的表现?”
嫔妃的咒骂,无非是对孟初然心生嫉妒,辛予浩关心的还是孟初然对这事儿的想法。
看出辛予浩的想法,历风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妃她……她感激涕零!”
“嗯?”辛予浩呆了一下,显然没明白这样的形容词,是什么意思。
但有一点,辛予浩却十分清楚,“走,进宫!”
夜,无月。
清凉的风婆娑着脸庞,孟初然望着那一面好似墨汁般的水面,渐渐出了神。
“怎么啦?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发呆了?”
身后,慕容雨声色融入了夜色似的温柔,那笑脸温润亲和,总让人不忍心拒绝。
孟初然回眸,笑着摇了摇头,“很多事啊,很多没有办法解释的事儿。”
“或许我可以帮你呢!”慕容雨眼前一亮,忽然又愈发暗淡了起来,“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听着他那好似虫鸣一样的声音,孟初然再次轻轻摇头,显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心里的事儿,没人能帮到我,只能我自己来。”用力抿了一下唇,孟初然站了起来。
忽的,在那幽暗的长廊里,一个人影闪过,孟初然怔了一下,连忙对慕容雨道,“时间不早啦,我也乏了,要不你先回去?”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着孟初然那忽然亮起来的眼神,慕容雨的笑容僵直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哎呀,不是啦,我真的累了,明天再见好不好?”感受那被盯住的冰冷感觉,孟初然如芒在背,硬生生将慕容雨从凉亭中给推了出去。
慕容雨一步三回头,显然还有点拿不准主意。
孟初然挤出僵硬的笑容,对他摆了摆手,再回头时,辛予浩那好似夜色般阴沉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王爷!这么晚,您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