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中囚禁着羽民最机密的囚犯,如何去往深渊,如何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必须经过凤凰王的同意。守卫深渊的狱卒实际上都是凤凰王的死士。
凤凰王这几日在大发雷霆。
任善与一干被他痛骂的卒子擦肩而过。
“为什么不行,怎么还是不行!本王已经提供了最好的药材,最好的炼药环境,为什么还是不行?”他在大殿内肆无忌惮地损坏东西,对着空气谩骂。
任善顶着风口进去,默默站了一会,凤凰王才注意他。
“你是?”
“我是任善,观星阁君元仙师的大弟子。”
凤凰王这才想起来,他就是那天夹着尾巴赶紧来投诚的任善。章旭不耐烦道:“有什么事?”
“我是为大王分忧解难来的。”
“哦?”
“大王在炼药?”
“你知道?”
“方才在外面走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任善乖巧地低头,柔和道,“在其位谋其职,我希望能为大王略尽绵薄之力,好让大王记住我。”
“你倒是个会攀高枝的。你会炼丹?”章旭狐疑道,“我听说你的师父是个猎妖师,炼丹是和贺玉良的事情。”
“和贺玉良是我小师叔,他以前极疼爱我,因而也向我传授了一些炼丹的秘法。”
章旭想了想:“这样,本王需要你先炼出三颗软骨丹,材料在仓库里,你去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取用。”
“是。”
软骨丹只是小试牛刀,任善需要通过这次试炼,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到一日他就练出了软骨丹,三头犀牛吃完丸药以后软软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章旭这才露出笑意:“倒有几分本事。我只跟你说一条,接下来的事情你务必保密,若是出了任何差池,我一定会杀了你。”
“是。”任善颔首。
“任何人都不知道,其实人间的宴仙楼是本王的杰作,本王秘办宴仙楼是为了两件事,一则是掌控朝廷,二则比前一件重要千倍万倍。”
“本王想练出让人毫发无损变成妖物的丹药,这可是举世无双的壮举。”
“让人变成妖怪?”
“不错,妖与人相恋,却要忍受人类生老病死的别离之苦,本王不忍心天下万民受这等苦楚,所以一心想练出化妖丹。”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让妖变成人也是可以的。”任善淡淡道,“古书有云,如果妖族与人类结合,那么妖族便只剩下百日寿命,百日之内不得见光,否则立死。”
“本王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放弃大好江山!”章旭忽然激动道。
“练此丹必须用妖族内丹,本王将许多俘虏关押在深渊之中,你小心取用,切莫被人发现。”
任善眉心一跳:“是。”说完,他离开大殿。刚刚出门,他便见一道明黄的影子从转角处飞掠而过。
任善风快地追上去:“阿房?”
原来偷听的是阿房。她正打算让凤凰王出兵,把去往鬼城的姜白术捉拿回来,做她的夫婿。
“你竟然要帮父王炼药!”阿房甩开他,冷冷道,“他果然是这样,当初不肯为了母后死去,现在还是一样!”
“你在说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既然要炼丹,父王一定会告诉你,我的母后知诗其实是一个人类,她变成半人半妖的模样已经将近上千年了,既不能死也不像是活着,都是父王害了她!”
任善从未听说这等稗官野史。他疑惑问道:“你既然觉得她痛苦,为什么不帮她解脱?”
“父王将她藏起来了!”阿房大声道,“我根本不知道母后在哪!我只见过她一面!”
任善沉默了。他领了炼丹的任务,乘着三足金乌拉扯的马车,朝深渊而去。
深渊是两座山间的沟壑,上面氤氲着浓重的雾气。任善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只能隐约听到飞鸟与流水声。
半炷香以后,自然的声音安静下来了,死士似乎将他带入了牢房之中,布鞋踏在软软的地毯上,一丝声音也无。
眼前隐约有光,可见两边燃着灯烛。
灯烛置在兽首铜架上,火苗发出微弱的声响。一、二、三……走过了九盏之后右转,任善默默记下自己所走的路线,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得到取下黑布的命令。
他的眼前是一条开阔的路,绵延的暗红色毯子沿着阶梯一路向下,两边全是硕大的铁笼子。
任善第一次来,初初感到的并不是好奇,而是心口绞痛。
那些妖物的琵琶骨被锁链贯穿,倒悬在房梁下。有的发出暴躁凶狠的吱吱声,有的似乎疲惫不堪,眼睛一睁一闭,有的只是吊在那里,动也不动。
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臭味,与清扫的狱卒所使用的麝香味混在一起,香与臭都熏得人头晕眼花。
“大人要取用什么妖?”
任善捏着鼻子:“要一只酸与兽。两只白面猴。两只耳鼠……”
他想更大范围的索要药材,借着这个机会,寻找赢鱼的下落。
水牢下的水无比冰冷,却是活水,顺着沟渠流入每一间囚室,时不时可以听见在水底游荡的鱼的悲鸣。
今日,他没有找到赢鱼池绣的踪影。
晚上回到客房,任善即刻凭借记忆画出水牢的平面图,然而他无论怎么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将近半个时辰才进入水牢。
返程用时比去时短,这意味着,死士开始时在领着他兜圈子。任善烦恼地把笔搁在一旁,起身踱步沉思。
必须要听出每一盏长明灯燃烧时声音的区别,他才可以知道那些人究竟带着他兜了几个圈子。
“大人,郑王要见你。”侍卫在门外了低声道。
“嗯?”任善不知道郑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图纸收起来,才道,“我马上到。”
他刚刚开门,却见郑祈已经站在门口,背手在身后,抬着下巴睨他:“本王听说你在替章旭炼药?怎么,你一个猎妖师也会炼丹?”
“曾向和贺玉良师叔学过一二。”
“难道不应该先把我请进去说话?”郑祈不耐烦道。
任善将他请进屋中,郑祈不客气地坐下,瞟了眼桌上的墨宝,问:“你在画什么?”
“哦,”任善微微一笑,“平时闲着没事,画画花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