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王都,春色盎然。几个素衣宫女正在后花园中捕蝴蝶。粉白的金黄的明蓝的蝴蝶在各色花朵上上下翩飞。太后王氏坐在沁芳亭内品茗,东方御之为她添茶续杯。
许是开春了,天色不错,日头暖洋洋的,将那宫女身上的衣衫映照得流光溢彩。王氏的脸色也不再如许惨白。
君元仙师已然出关,元宵之后便是驱邪活动。王氏心情好,多吃了两块藕粉糖糕。
“这是刘高说与哀家的玩法,”王氏一边笑,一边向东方御之道,“将数十只彩蝶装入纱罩里,等到晚上把那些蝴蝶放出来,映着满室的灯火,尤其美丽。”
王氏一点儿也不忌讳在其他面首前赞美刘高,此时明智的做法是陪她笑笑,免得她说着说着又伤心了。
“哀家认识那么多人中,你最肖他。”王氏吃着糖糕,慢慢地说,“脾气温柔,性子和善,对哀家最为衷心。”
东方御之道:“太后,今日百芳亭收到来信,妖妃派去东海的人可能已经入妖界了。”
“哦?”
“今日方才收到他的回信,说是已经找好行船出使东海,帮忙的富商名叫相绣,自称是读书人,但是形迹可疑。他说东海连通着人界与妖界,可以在东海找到通往妖界的入口。”
“既如此不必担心,国师不是行事莽撞之人,他是君元的弟子,也是最有希望继承观星阁阁主之位的人。”
“是。”
许是天气影响,王氏看待问题的态度也乐观起来。
东方御之笑容和顺,王氏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藏经楼走水一事证据不足,久而久之成了悬案。王氏似乎也不想再追查了,一心盼望着君元仙师出关之后好好清扫一番宫内的邪气。
东方御之也不再调查藏经楼一事,他将目光放在了天牢的一个疯子身上。
那个疯子现在更加疯癫,自言自语喜怒无常,还经常抓牢房内的虫子吃。
他叫陈名勺,曾经威震四方的烹妖师。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东方御之还没有迈步入内,便闻到一股难以言表的恶臭。他皱了皱眉,即刻有知趣的看守递上一方香味淡雅的帕子。
东方御之用帕子捂着口鼻,走进去。
已经几个月了,陈名勺的吃喝拉撒全部在这间逼仄的牢房内解决。
东方御之本不在意这行将就木的老朽,但三天前,有几只小妖精夜袭牢房,似乎要取其性命。
无可厚非,作为烹妖师,陈名勺的仇家遍布天下。
让人奇怪的是,陈名勺喃喃自语的话――“不是我,不是我”以及“救命”。
那几只小妖精是犬戎族的,与妖妃隶属于同一个阵营。
东方御之一直以为妖妃的目标在混元珠,但现在看来,她待在王宫的目的不仅仅于此。
今日陈名勺又陷入了无端的恐慌之中,抓着铁栅栏大吼大叫:“救命!有人要杀我!要杀我!真的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实在是吵得没有办法了,才有人把东方御之请来。
东方御之一步步走近,陈名勺就一步一步往墙角瑟缩而去。陈名勺花白的头发乱如蓬草,手上脸上脚上全是伤口,有的已经流脓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明明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东方御之的眼神越来越阴鸷,一步,两步,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我是谁?”
“赢鱼!赢鱼!”陈名勺大叫道,“都是假的!”
东方御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大力地抓到脸前,凝视他惊恐的眸子,再次一字一句问道:“我是谁?谁逼你这么做?做什么?”
“杀、杀赢鱼……”陈名勺依然答非所问。
东方御之想了想,袖子掩着脸孔,乍然变成了妖妃甄媚的模样,道:“可是我逼你?”
陈名勺的瞳孔乍然放大,身体止不住发抖。
东方御之凝视他的眼睛,忽然闻到一股骚味,原来是他被吓到失禁了。东方御之冷哼一声把他扔回稻草堆里,吩咐道:“处理一下,别让他死了。”
东方御之知道不能够再吓唬他,除了知道他害怕妖妃之外,似乎已经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陈名勺与妖妃之间有何联系?会不会因着这一层关系,妖妃才会下令捉拿陈名勺,并派陈瑜出使东海?
他百思不得其解,离开了天牢,顺着沟渠水流一直走,走到了百芳亭前,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一只青鸟从天际飞来,引颈长鸣。
东方御之把信放在它的口中,拍了拍手,青鸟就化作一缕烟消失在空气中。
诚如凤凰王将自己的势力安插在王宫内,赢鱼也派东方御之入了王宫,查探虚实。
妖界水深火热,王宫内云谲波诡,不知道人间与妖界的大门是否会大开,最终哪一方又会取得胜利。
离开了百芳亭,东方御之一头扎进了卷宗室,他翻阅着十年前有关陈名勺的记录。
陈名勺时年五十又五,年近花甲,原是一名道行不深的江湖术士。
祖籍江阴,未曾婚配,只有一个女徒陈瑜与一个随身杂役姜白术。女徒天赋极高,年方十六已经将师父猎妖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姜白术没有修仙天赋,陈名勺便将行走江湖习得的一身医术传授给了姜白术。
本事不大,还拖家带口,陈名勺在浪迹江湖时经常食不果腹,时年先皇有恙,太医庞氏说只要饮下瑞兽赢鱼的羹汤,龙体便可痊愈,于是王氏以万两悬赏能人出海捕鱼。
为求生计,陈名勺独自出使东海,半个月后,捕获赢鱼,得到嘉奖。另,为了表彰其功绩,先皇与王氏还赐其一栋宴仙楼,专门为达官贵族烹饪上等药膳,食料与药引全是妖肉。
自此,陈名勺财源滚滚,享誉京师。
东方御之又翻了翻有关先皇服食赢鱼汤的记载。先皇夜汗多梦,不思饮食,吃了许多养心安神的汤药皆没有好转。
太医庞氏进言,先皇被邪祟所累,需得服食瑞兽的肉以驱邪避害,颐养天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