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冒失鬼,陈瑜又有些焦急,又有些生气。
妖兵们封锁了所有在场妖怪能够逃离的路口,姜白术的行为不仅仅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在场的陈瑜,以及有可能躲在黑暗之中的任善和相绣。
这群妖兵可没有来时那帮妖怪好糊弄,陈瑜想了想,还是把相绣离开时给自己服用的丸药吞下,希望待会能够施展障眼法。
妖兵们沿着外围一直排查,陈瑜小心窥视,只见他们在细细检查每一只妖怪的体貌特征,忽然,有一只妖怪被拽了出来。
他口中喊着冤枉,下一刻,却张开血盆大口咬人,妖兵们几根乱棍便将他打倒在地,他的身体慢慢地蜷缩成一团,幻化成雪狼状。
“果然是犬戎派来的奸细!”陈瑜听到有妖怪如此低语。
今天是赢鱼回妖界的日子,在陈瑜的印象中,他们在无名之岛遇袭以后还耽误了一段时间,但赢鱼今日才回来,由此推算,赢鱼的回归之路并不安生。
那奸细被打得晕,即刻被两只妖兵带了下去。
陈瑜心绪不宁,一则是为了朋友担忧,二则,她无论是默念也好意念引导也罢,身体没有一点儿妖化的迹象。
她十二分怀疑相绣在骗人。
眼见妖兵就要过来了,陈瑜再镇定,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下意识想后退,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陈瑜一惊,转脸,相绣眼睛亮亮的,对着她“嘘”了一声,然后把一根木簪子簪在她的鬓角边。
“戴着吧,我稍后跟你解释。”相绣道。
妖兵已经过来了,瞟了陈瑜一眼,陈瑜低头,不愿意看他们。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其中一只妖兵喝道,“还不抬起头来?”
陈瑜只能抬头。
月色下,她姣好的脸冷白冷白的,鬓角压着一根簪子,又中和了两分英气。
妖兵瞥见那簪子,脸色微微一变,思忖半晌还是走过去了。
陈瑜下意识摸了摸簪子,低声不解道:“相绣,这是什么?”
“这是我准备的另外一件宝贝,叫锁神簪。戴上它,你的人气就不会外泄。”
陈瑜脸上的狐疑之色稍稍褪去,但很快,她又皱眉。只是她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问,相绣总能找到一套合适的说辞,打消她的疑虑。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换了个话题。
相绣摩挲手上的玉扳指,笑笑道:“我刚才追你呢,追着追着你却不见了,可把我着急的。对了,你看见赢鱼了吗?”
“看到了。”陈瑜的反应有些冷淡。
相绣不解道:“见到了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不是一直都在寻找赢鱼之心吗?”
陈瑜没有马上回答。她更不会把自己在赢鱼身上留下特殊香气的事情告诉相绣――因为相绣根本没有觉察,自己身上染了一点点她方才留下的香气。
沉水香极容易沾染,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相绣和赢鱼见过面才染上香气。
方才赢鱼的确也和许多其他的妖怪见面寒暄。
但种种迹象表明,相绣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他与相柳的关系,与赢鱼的关系都非同一般。
“我还是没有办法对赢鱼下手,”陈瑜淡淡道,“也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如果我贸然挑明身份,也许只会被他当成奸细或者仇人。”
相绣奇怪道:“不会吧,刚才我混在人群之中,那赢鱼也向我说过话,当时我便觉得,他不是是非不分的妖物。”
“见过他?”陈瑜冷笑,“那是了,上一刻还在与你闲话,下一刻便下令捉拿奸细,他可是王,君王之怒浮尸百万流血漂橹,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相绣又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吧。”
他们正说着话,妖怪群中忽然传来爆炸声,陈瑜吓了一跳,转身,只见任善拂尘卷着张牙舞爪的阿房腾空跃起,一跃就跃到了旁边的石雕上。
阿房怪叫,任善单胳膊稳稳接着她,眼神平淡地扫了一眼乌压压的妖怪。
“竟然有猎妖师混进来了!”妖怪们一阵骚动。
陈瑜皱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任善暴露了。
妖兵们将石雕团团围住,兵刃尖端对准了任善。他们的武器像是钩子与长枪的结合体,突刺与回钩都轻而易举。
任善臂弯中的阿房拍了拍心口,对着那妖兵露出鬼脸:“略略略,怎么不让赢鱼出来,就凭你们也想打过任善哥哥吗?”
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任善哥哥”三个字让陈瑜愣了一下。
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少废话,给我上!”为首的妖兵率先发起攻击。
任善口中念念有词,什么“急急如律令”之类的话一出口,那冲上来的妖兵即刻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阿房也不帮忙,只是观战,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陈瑜正打算冲上去,相绣却拉着她道:“阿瑜,你现在出手只会和任善一样变成众矢之的,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跟他一起被捉。”
“难道让我弃之不顾吗?”陈瑜恼道,“放开我,不管你说什么,任国师帮了我不少忙,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误会了,就算是帮忙也要动脑子,”相绣道,“你若信得过我,便听我的。”
“你有什么办法?”
“跟我来。”
两人悄悄离开围观妖群,往边缘走去。
十几只妖兵并不是任善的对手,相柳见状,冷冷地招呼了一员大将过来:“去,把它拿下!”
那妖怪面蛇身,通体墨绿,两眼突兀,幽幽地盯着任善和一众妖兵。
它与龙同宗,是一只三首蛟。此刻幻化出一颗头颅,极其瘆人。
任善身上符纸翻飞,又一次念诀“爆”,底下一众妖兵顷刻间化为血肉模糊的焦尸。他把拂尘搭在另一只手上,才又落在石雕上。
阿房赞赏道:“太棒了,杀那些家伙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任善微微咳了咳,声音一如既往平和:“他们还没有派出真正的猛将,我们还是不要恋战为好。”
他的话倒是客气了,然而这个“我们”并不存在。
阿房从头到尾都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