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店里安稳平和的气氛，被言绮这一番话给搅合得半点不剩。
乔昱澈的手无意识的整理起了另一边的袖口，目光盯紧了女人的眼瞳，试图从其中找到一星半点的违心或是旁的情愫。
可他没有。
女人的视线中干干净净，反倒倒映出他眼睛里的零星情绪，是从未在乔昱澈身上出现过的失落。
这个女人，拥有独一无二搅乱他心绪的能力。
乔昱澈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情绪更加纷杂，看向女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无可奈何。
“没关系。”他面色平淡，压下了嘴角的苦笑，确认女人无法察觉自己的情绪之后，才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小狸。”
他是真的很喜欢言小狸这个孩子。
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哪怕后来他对言绮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乔昱澈也从来没能反感言小狸。
这一对母子，像是他天生的克星，甫一在他的世界中登场，就把他原本秩序常年不变的生活，搅合得乱七八糟。
偏生他还甘之如饴，从未产生过不乐意的想法。
“言绮，跟我你不必这么生疏。”解释完了自己对待言小狸的特殊，乔昱澈直接点出了言绮话里明显非常的疏离：“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朋友。”
朋友之间，哪有动不动以“您”相称的习惯。
“好……乔先……”言绮会意，笑得有些尴尬，习惯性的称呼溜到嘴边，又尴尬的收了回去，一时间言绮还找不到适合的称呼，更是满脸难为情。
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乔昱澈的看法，却不由得又瞪了一眼给她惹事的言小狸。
言小狸本来就不安分，从听见言绮一开始的话，便做了许多的小动作，一双腿在桌子底下反复扭动着，还以为两个大人都没察觉。
嘴巴也撅成了茶壶形状，满脸写着：我不同意你们的说法！
在言小狸心里，一直把乔昱澈当成自己真正的爸爸，哪怕他听得懂言绮每次的否认，可他还是无法接受事实的真相。
“妈妈坏，爸爸明明就是小狸的爸爸，明明就是一家人嘛……”不满的嘟囔出了声，言小狸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在言绮的瞪视下，渐渐熄了声。
尽管言绮自己也清楚，他们三人行，的确像极了一家人。
连服务员在点单的时候，称呼言绮都情不自禁用了“夫人”二字，言绮解释也不是，不解释又尴尬，最终只得装成暂时耳聋，未曾听清对方的话。
可她不知道乔昱澈是否听清了。
倘若对方清楚服务员说的话，同样未曾出声反驳……
如果没有一个言小狸夹在两人中间，那气氛，已然足够暧昧。
唯有在那种时刻，言绮才会觉得，她生言小狸这个儿子，没有“白生”。
不过这半点不妨碍她多瞪小家伙一眼。
她佯装生气的模样，对于言小狸来说，倒还算足够吓人。剩下的话，他半句都没敢说出口。
“我坏，嗯？”隔着一张桌子，言绮伸手捏了捏言小狸的脸蛋，熟悉的柔软触感有着缓解压力的功效，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成了真。
她高兴了，言小狸却没有了好心情。
嘴巴越撅越高，言小狸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满的气息。偏生他对上的是自己的亲妈，这便注定了，这是一场完全没有可能获胜的战役。
起初言小狸在言绮的视线下还能撑，然而几秒钟后，却彻底的败下阵来。
桌面摆着的牙签盒被言小狸当成了玩具，他按了一下又一下，力道很重，明明白白地当成了泄愤工具。
言小狸半句话都不敢说，但这不代表，他不敢继续给言绮惹事。
一双小眼睛在言绮的注视下慢慢变得泪汪汪，言绮还没反应过来，一滴眼泪就已经从言小狸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孩子的脸颊上那道泪痕显眼无比，让言绮既感觉头疼，又多了无可奈何。
尽管，她明知道言小狸是装的。
“妈妈欺负小狸。”很快，眼泪便成了抽噎的见证，但言绮看得清清楚楚，除了最开始那一滴眼泪，言小狸的眼眶里再也没有流出任何液体！
之后的哭诉，全部都是干打雷不下雨！
她今天给言小狸穿了一件吊带裤，上头白色的小衬衫泪渍格外显眼的只有一滴，衬衫上印着的可爱小人和言小狸此时的表情相得益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小狸好委屈……”言绮正想开口训人，言小狸居然趁着这个空档，直接扑到了乔昱澈的腿上，光明正大的干嚎了起来：“爸爸明明就是爸爸，妈妈欺负人！”
言绮在这一瞬间，僵硬成了一个雕塑。
一看就是商业精英的男人膝上趴着一个小脑袋，换做以往，她真的很难想象，像乔昱澈这种男人，会遭遇这种情况。
可如今不仅遭遇了，还都是因为她家小坏蛋！
言绮原以为，以乔昱澈的性格，要不会僵硬，要不会冷淡。哪怕他对于言小狸再怎么喜爱温柔，对上这种事情，应该都不会有太多的容忍。
可事实证明她大错特错。
她有幸见证到了，乔氏集团的总裁，是如何一脸淡定，哄好一个孩子的。
“你是男孩子。”乔昱澈安慰人的业务并不熟练，但他在语言艺术上的精炼却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你难道还要妈妈哄你？”
这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居然瞬间起了效用。言小狸打了一个嗝，几秒钟后连抽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兴许是出于尴尬，又或者是委屈，他抱着乔昱澈的腿，还是不肯抬头，只闷闷的又喊了一句：“爸爸……”
两个大人都很清楚言小狸在委屈什么。
可言绮既无法再伤害言小狸，也无法给言小狸一个真真正正的父亲，
她的无力，被乔昱澈看在眼里，最终化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解释，既是在安慰言小狸，又因为语焉不详，而让言绮的心跳再次加速了几分，他眉眼间带着一抹温和语气平淡地说着动人心魄的言语：“你希望我是你爸爸，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