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冷语深深地刺痛了织景的心，一瞬间，他的眼神不再清明，甚至有些恍惚。
也是，好像从头到尾，都不是柯婉月的错。
织如诗骄纵，他也只顾着护自己的面子，哪能想到差点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婉月，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织景试图表明自己的真心，却被柯婉月冷声打断。
谈什么感情，说好的出来说景瑜的事情，说要出来谈感情了？
不会害她都差点要了自己的命，那要是会害，是不是自己已经见了阎王爷！
“织先生，讲话注意分寸。”景昊天嘴角轻扯，眼神有意无意地瞄向这边。
状似无意，但是织景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辈竟然能让自己喘不过来气。
只是，终究是个小辈，注意分寸这几个字说出来，怎么都有些不对劲儿。
“织先生，你我二人关系并不熟络，不至于打感情牌，也不至于让我不恨你或者你的女儿。”
柯婉月没了耐心，作势要起身离开。织景眸光微闪，在脑子作出反应的前一秒，伸手拦住了柯婉月的去路。
见此，景昊天快步跨过，挡在了柯婉月和织景的中间。
这人难不成还要当着自己的面动手？
“婉月，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舍得害你。”织景垂下眸子，不去接受景昊天杀人一般的眼神。
今天景昊天跟过来，无非就是想阻止自己说出真相。
可是有些话，要是再不说出来，就真的晚了。织景说完，心下松了一口气，脱力似的坐回了椅子上。
景昊天依旧挡在二人中间，他不敢动作，也不敢回头去看柯婉月的眼神。
“我敬你是长辈，让你三分，要是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景昊天咬牙警告，让他收回刚才的话。
他感受到了身后人的无措，那只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已经在慢慢收紧。
但是织景对景昊天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垂头看着桌面。
父亲这两个字，好像突然变得陌生。“你到底是谁。”柯婉月躲在景昊天的身后，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父亲两个字打断了她原本脑子里的所有思路，怎么骗自己不成，还要生出个父亲的角色。
二人交谈不多，基本上都是不欢而散，怎么还能入戏太深，成了自己的父亲。
没有等到回应，柯婉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摇头，道：“织如诗的父亲可比他的女儿还会演戏。”
纵然是微笑，景昊天依然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一丝慌乱和不安。
他瞒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这样被她的亲生父亲毁了。
不想让她去调查当年的真相，就是害怕她受到伤害，害怕她离开自己。
但是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什么防范的织景会突然出面，到底想做什么。
“月月，我们回家好不好。”景昊天回头牵起柯婉月的手，试图让她不去看桌边的织景。
但是柯婉月并没有挪动脚步，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织景。
没有回应景昊天的话，柯婉月轻轻挥开他的手，走到织景的面前。
这短短的几步就像是一条永远都走不完的黑暗道路，道路的尽头，依旧是黑暗。
“所以，你对我的态度突然好转，所以，你为了我训斥织如诗？”柯婉月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嘶吼出声。
就凭当时自己和织如诗的官司中，织景出手狠辣，她就知道织景对这个女儿还是非常宠爱的。
但是，突然有一天，织景面对自己，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宁愿相信那个柯家那个脑袋长包的人是我父亲，我也不相信会是你。”柯婉月轻嗤，恨不得上去泼这人一杯冷水。
凭什么他说是就是，这么多年，他去哪了？母亲惨死的时候，他又去哪了？
还有上一世，上一世的自己，要是早有一个父亲对自己好一些，也不至于落得个死刑的下场。
无论真假，在自己受到了那么多伤害之后，突然跳出来说是自己的父亲。
可笑，可笑之极。
“织先生，你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胡言乱语？”柯婉月怒气冲头，脑袋里的最后一根弦似乎已经绷不住了。
她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但是无论怎么控制，都阻止不了眼泪滑落。
她不知道这件事儿的真假，要是真的，她难以接受自己的父亲曾想把自己置于死地。
若是假的，他既侮辱了自己的母亲，又侮辱了自己。
“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人。”织景眸色中闪过一丝痛苦，同时也是深深地无奈。
自从知道柯婉月是白雪与自己的女儿时，他就满心愧疚。
他想尽力补偿柯婉月，但是发现，她竟然一直在调查她母亲的死因。
原来很早就想相认的计划，迫不得已推迟。如今看到柯婉月竟然时如此恨自己，他又不甘心。
身后之人？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柯婉月没有回头，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到了肉里，她都毫无知觉。
比起顺着指缝流淌的鲜血，她更想知道的，是身后之人的答案。
景昊天想伸手去拉她，那暗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也是深深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真相就在嘴边，可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之后，柯婉月没有等到回应，心下已经了然。但是她就是气不过，转身挥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景昊天的脸上。
“我问你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那一巴掌和着血，也带着柯婉月最后的骄傲，消散在虚无之中。
所以，周围的人都在骗自己？就连自己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受的人，也是一个骗子？
织景早就可以说出真相，但他不说。他也明明知道自己在调查母亲的真相，却一次一次吊着自己。
当年母亲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怎么会去那个小岛上，还留下了幸福的合影。
难道，织景就不想知道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死的，还是他一直就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这些人究竟在隐瞒些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是清清楚楚，只有自己活得糊涂？
“婉月，你冷静些，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回家说。”景昊天尝到了嘴角的咸腥气，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不是他的血，是柯婉月的。
“回什么家，哪里才是家！你们这些骗子，侩子手，连你也骗我。”
要是知道景昊天会骗自己，那还不如是前世一般，对自己爱答不理，死了也不甚在意。
但是今生偏偏又要生了缘分，最后又要两相厌弃。
图什么呢？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面对盛怒的柯婉月，景昊天的解释显得越发苍白。
他想把柯婉月揽进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
“骗子，你们都是怕伤害我，一个说是我父亲，一个又说爱我，真把我当成三岁孩子了？”柯婉月捂着心口，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到最后，渐渐没了声息，只剩下抽噎和无尽的黑暗。
原来，这么久以来，阻拦着自己调查真相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最信任的丈夫。
还有那要自己命的人，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父亲。
“你们啊，撒谎也稍微高级些，但是不要拿我母亲的事情来挑战我的底线。”
柯婉月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情绪，只是麻木地看着围观的众人。
不过都是一些看客，上一世，这一世，都是。失势的时候，落井下石的是他们。得势的时候，吹捧上天的还是他们。
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经历痛苦的那一个。
“你们看够了吗？”柯婉月冷眸微眯，眼角的泪滴滑落，不再去看身边的景昊天。
见柯婉月看向了围观群众，景昊天立马给萧何打了电话。
“萧何，处理好咖啡馆的人，销毁一切今天我们说话的证据。”
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景昊天是极致温柔的。但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这大概也能算作是不同？
他是总裁，是景氏集团的最高负责人，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让人感受到威胁的人。
“景总威风啊，我调查我母亲的消息，也是你派萧何拦下的吧。”
柯婉月眸光一冷，看着不远处慢慢走来的萧何，身后还跟了一大堆他的手下。
说话间，萧何已经到了咖啡馆，把这的人团团围起。看着这边局势紧张，他也没有过来打扰，自己解决了那帮看客。
而柯婉月，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雷厉风行地解决完了所有的事情，最后又默默退出去。
这就是景昊天的实力，要瞒下那些个消息，还有什么困难？
“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母亲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柯婉月一连串的问题，在问景昊天，也在问织景。
现在，景昊天只想杀了织景，要不是他，柯婉月只会一直迷迷糊糊下去。
她调查不出来，虽然会失落，可也不至于绝望。
但是等有一天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到时候，可就不只是绝望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