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疼剂现在对他用处并不大,而且忍过了今天之后,就不会再特别疼了。”朴医生跟我解释道。
“还有镇定剂,也撤了吧。不然等我的手术全部做完之后,卡尔博士一定会不乐意的。风先生最后一次的脱瘾疗程不是还没有完成吗?别再给他制造麻烦了。”
说完,他低身,在风明寒盖在被子下面的肩上拍了拍,目光中带出了几分钦佩:“小伙子,放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将朴医生他们送走,我重新在风明寒身边坐下,用棉签蘸着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润着,却紧紧的咬着嘴唇,无法开口。
他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我的手,用力的攥着,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抚,没有说话,却让人能够分明的感受到他的抱歉。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就这么死撑着,你是金刚铁骨?你就不怕疼死了?!”我哽咽出声。
我当然知道他和医生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可是覆盖了整张脸近乎一半的的皮肤肌肉几乎全部削平,重塑,那种痛苦哪里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
即便是有麻药支撑,那种痛苦都不会小,更何况要靠生忍?
关羽当年刮骨清毒应该就是这种感受吧?
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越擦越多,这一刻我真恨不得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是我,能够让我来替代他。
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将手抬起,拭了拭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用微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我说道:“傻子,丑死了,不想看你。去,把我手机拿来。”
我看着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要手机做什么?
来医院之后,我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风明寒用手机,一般情况下也没什么人找他,就算是真有什么事,大家也习惯性的会打斯蒂文或者我的电话。
即便是和小鱼,小宝通话,也基本是用我的手机或者iPad,他的手机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
看他坚持,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旁边的抽屉里将他早已经关机了的手机给翻找了出来,然后按照他的示意看,打开了储存的视频。
很快,手机里传出了小鱼咯咯的笑声,还有我在一边气急败坏的呵斥他的声音。
风明寒闭上了眼睛,裸露在绷带外面的嘴唇朝上轻轻的挑起了一个弧度,那表情,说不出的安适还有舒心。
他依然用力的握住我的手,却放松了身子。整个房间里只有手机里发出的喧闹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望着床上闭着眼睛,努力控制,眉头依然不自觉的紧紧蹙起的男人,浓重的酸涩涌进了鼻子,眼眶再次变得潮湿。
他分明是疼得受不了了,可又不愿意让我强颜欢笑,所以只能将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录制的视频当做止疼剂。或者,在我没来的那些日子,他就是靠着这点精神寄托来陪他一起度过那些难熬的痛楚吧?
我用双手反握住他的手,将脸轻轻的贴了上去,就这么安静的趴在床边,和他一起默默的听着手里里传出的嬉笑还有吵闹的声音,这一刻,我仿佛感觉到小鱼也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快乐的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然后斯蒂文的头悄悄的探了进来。
我抬起头朝他看去,他用一根手指朝着外面指了指,用口型对我说:“太太,外面有人找。”
说完,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站在了病床跟前。
看了一眼终于睡着了的风明寒,我朝斯蒂文点了点头,然后一点一点的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踮着脚尖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我就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客厅里的两个人,然后冲着其中的李旭愤怒的低斥道:“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李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蒋珍,脸色也非常的不好看:“她说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只能跟你一个人说,我不带过来又能怎么办?”
“可是……”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将话继续讲下去。因为我知道李旭和我一样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有多少的疑点,而现在的风明寒又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医院几乎可以说是对于他的人身安全最后的屏障了。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是能比风明寒的安全更重要的?
“没有可是!”李旭接过我的话茬:“我既然敢答应带她来,就有把握一定不会让她翻了天!”
说完,转头看想蒋珍,恶狠狠的对她说:“你不是想见叶总吗,现在见到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后果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面对着李旭的威胁,低垂着头的蒋珍看上去依然很平静,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一般。
她忽然抬头看向我,说:“我要见风先生。”
“不可能!”
“你别得寸进尺!”
我和李旭不约而同的对她喝道。
蒋珍低下了头,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好一会儿,在我们两个都要失去了耐心,要开口撵人的时候,她才将头抬起,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里居然沁满了泪水。
她望着我,语气中带着恳求:“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就是知道风先生病了,想看看他,请你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风先生是唯一一个让我愿意拿命去保护的人。我就算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去做伤害他的任何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解的转眸望向李旭,李旭也一脸的懵逼。他朝我摇了摇头,然后对她厉声喝道:“别说这些废话,你到底知道什么,实话实说!”
蒋珍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用带着哭音的声音对我们说道:“那个凶手要找的人是我,元曦……是替我死的。”
咣当!
李旭猛然朝前跨了一步,一把抓住了蒋珍的肩头,咬牙切齿的问:“你说什么?”
他的动作太大,将旁边的椅子重重的带到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李旭的手劲儿应该很大,我明显能够看出蒋珍因为疼痛而咬紧了下唇,可是她却依然面不改色,眼神里没有一点惧意:“那个凶手应该是当初从游轮里逃出去的人,是景乐安的手下。”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连忙走过去将李旭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拽开,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我们过去说。”
然后再看向蒋珍:“你到底是谁?!”
蒋珍在沙发上坐了半天,才对我们说道:“我就是蒋珍,这一点你们可以去查。我确实是京城大学毕业的学生,履历上的一切经历都是真实的,想必这一点李总之前也都派人查过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自嘲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对我一直心存警惕,可是,我真的没有恶意。”
“你是怎么认识明寒的?”我打断了她的话。
蒋珍的眼中再次蒙上了一层雾气。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两年前我还在读大学,快放暑假的时候,我在学校的论坛里看到了一个招牌启示,是一艘国际邮轮招暑期工,要求能够熟练的用外语对话,待遇优厚。你们都知道,我是学外语的,这是我的专长,而且我缺钱,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够放弃?”
说到这里,蒋珍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拳头又一次的握紧。
“我顺利的入选,按照合同,五十天的航程下来,我能够拿到的薪酬足够之后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当时我非常高兴,还和外婆说,这次太幸运了,那时候的我,又怎么知道,这哪里是幸运,这是我一生梦魇的开始。”
我快速的和李旭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疑。如果蒋珍说的是实话,那么时间上是能够碰的上的,三年前的暑假,风明寒还在那条船上没有脱身。
“然后呢?”我追问道。
“然后,我就上了船。”
蒋珍抹了抹眼泪:“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我只是在酒吧里做一个服务员。结果有一天我在去给一个客房里的客人送餐的时候,被他给抓住强了。”
说到这里,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拼命的镇定自己的情绪,可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我默默的站起了身子,走进厨房泡了一杯菊花茶端出来递给她:“别说了,先喝点水。”
蒋珍接过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双手握住杯子,似乎是想从上面汲取一些热量。
她平静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当时我拼命挣扎,按响了床头的警报,然后船上的安保人员就赶了过来。看到里面的情况,他们也愣了,然后安保部的主管就让人先让我带走。可是在我离开之前,听到那个肥猪一直在咒骂,说他是无辜的,分明是我在做戏,他昨天晚上点的就是我,一百美金就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