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郢说话的声音有些重,吼得顾棉的耳膜一震。
顾棉气息微弱,胳膊上的刺痛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一抬头就能看见慕承郢阴森冷戾的面孔,黑眸漆黑摄人。
“在我这边受了伤,顾棉,你想我回家怎么和爷爷交代,嗯?”慕承郢冷漠开口,怒气更盛。
顾棉跟着他学习经济,本就算是身边带了一个小麻烦,现在却受了伤,还想瞒他?
顾棉脑袋晕乎乎的,混沌的眼眸里视不了物,终于扛不住的向慕承郢面前倒去。
慕承郢神色阴沉,眉宇间还蹙着两团阴霾,见顾棉直勾勾的倒过来,冷着脸不作声。
可终究在最后一刻,慕承郢抑制怒火,快速伸出手,抱住顾棉,小心翼翼的避过胳膊上的衬衫。
休息室里,慕承郢拿过医药箱,放在床边,脸色依旧冷着:“自己会上药吗?”
顾棉被慕承郢这刺冷的声音给惊的颤了一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拾起一点点意识,顾棉轻轻开口:“王叔想要杀我,未遂,放他一条生路。”
“杀”这个字眼被顾棉轻松易举的就说了出来,刹那间,慕承郢面上更加阴沉,冷声反问:“什么?”
怒气仿若一瞬间就被挑起,坐在床上的小不点竟还能朝他放心的一笑。
“我躲过了没事的,承郢,我现在要解衣服才能上药…”声音糯糯的,脸色浮现几抹微不可查的害羞。
慕承郢呼吸一重,迫使自己转过身向外走去,高挺的身子隐有戾气散发出来。
身后的顾棉小心翼翼的撕扯着衬衫,血肉模糊,和衬衫粘在一起,她忍着疼没吭声,手指力道一重,顾棉终是忍不住的“嘶”了一声。
慕承郢攥紧空拳又松开,一转身便看见顾棉用左手笨拙的解着,却解得一塌糊涂。
慕承郢眯了眯眼睛,重新迈步回去,拿开顾棉的手,在顾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慕承郢已半跪在床边,替她解着衬衫。
衬衫褪到胳膊下的时候,看到了皮肤划出一道刀痕,还好刀尖刺的并不深,只是皮外伤。
虽然慕承郢给她消着毒,可那脸色自始至终就没有缓和过,冷下脸时可谓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他冷漠的做着该做的事情,沾满鲜血的衬衫被扔进了垃圾桶里,慕承郢随手拉扯着薄被盖在顾棉身上,耳边是他冷声吩咐的声音:“买一件女士衬衫上来!”
她悄悄的看着慕承郢的背影,察觉到他在别扭的担心着自己,随即唇角扯出一抹微笑:“承郢,你别生气,这次是我没有预料到,我会努力活着的,毕竟生命那么可贵。”
十九岁对生命可贵有清晰的认知是好事,可她,为什么挤出抹苍凉悲怆的神情?
“承郢,你更要好好活着,哪怕我死了,你也要活下去。”
慕承郢的身子微微一僵,不悦的蹙眉回头看着顾棉,顾棉脸色依旧异于平常的冷静自恃。
“因为顾家,每天活得很辛苦?”慕承郢难得出声反问道。
顾棉眼眸敛了敛,这种问题她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故而偏了偏头,故作俏皮的开口,“承郢,你这是在…关心我?”
啧,顾棉得寸进尺的本事倒越来越厉害了。
顾棉亲眼看着慕承郢嘴角扯出一抹讽笑,“顾棉,觉得玩弄一个人很开心?”他身上透出来的阴寒怒气令人战栗。
顾棉身子一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她会喜欢他?
两人的气氛直降冰点,就在这时,程少白突然没羞没躁的直接打开了休息室,嘴里还不忘调侃着:“老慕,你竟然要助理给你买女士衬衫,我倒要看看,这位金屋藏娇的人是谁?”
程少白的突然闯入,慕承郢迅速反应过来,迅步走到顾棉身前将棉被继续向上拉了拉,几乎遮住了顾棉所有露出来的地方,唔,怎么连眼睛都蒙住了——
可还是不妨碍程少白的火眼金睛看到顾棉,心里咂舌一声,这么宝贝小不点?明明就没露出什么,还遮什么遮!
想到这里,程少白不禁玩乐的嗤了一声,“我说承郢,你这也太猛烈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棉棉才不过十九岁吧,人老性。欲反而更旺盛了。”
程少白的嘴欠可是公认的,一双桃花眼邪魅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着。
慕承郢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侧眸冷冷扫了一眼程少白,“你和她很熟?”
他指的是程少白亲昵的唤着顾棉“棉棉”的称呼,眉目间都染着一层阴霾。
程少白张了张口,却又慑于慕承郢眸中散发出来的冷意,自觉改口:“好好好,棉棉妹妹,说实话,我们承郢的身材是不是很完美——”
他邪魅的笑着,顾棉却生出一种自己是被观赏物的既视感,她好歹心里年龄比他们都大,不会听不出程少白调侃的意味。
顾棉倒不如平常小姑娘,露出少女自带的绯红羞涩,而是张张唇,诚实答道:“我还没看过。”
慕承郢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冷斥一声,“把衣服放下,出去!”
听出慕承郢口中的愠怒,程少白自觉收起玩的乐趣,把LV袋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休息室。
慕承郢重新恢复冷漠沉郁的神色,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顾棉,冷淡的道:“自己把衣服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顾棉坐在床上,下意识的动动胳膊,顿时感到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刀伤…好像不容小觑吧。
顾棉痛的拧拧眉,立即叫住:“承郢。”
“我和你关系不熟,叫我慕总和慕先生都可以,下次再这么得寸进尺的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慕承郢觉得一直以来对这个小不点确实太容忍了,理应放点狠话。
话毕,慕承郢便直接走出去,刻意忽略顾棉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尖仿佛有上千只蚂蚁在来回走动着。
慕承郢出来后,便见程少白贴着门一脸八卦的听着,“看够了没有?”
“不是我说,老慕,小不点怎么在你这里待了一上午就受伤了?我可记得,你这里可不像四五年前那么危险了。”
此话一落,慕承郢脸上便挤出一抹煞气,清冷的仿佛是地狱里的修罗:“程少白,立刻去调查顾棉司机的下落,前后全部调查清楚!”
程少白立即收敛笑意,吃味起来,能让承郢这么动真格,真心关心的人不多啊…
他歪头,邪肆一眼,“真上心了?”
慕承郢冷漠的扫视一眼程少白,带有几分警告的开口,“顾棉是正经女孩,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以后最好不要在让我听见这种玩笑话。”
好巧不巧,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棉已小心翼翼的打开休息室的门,就听到慕承郢沉声落下这么一句,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解释的清白无染。
顾棉黝黑的瞳孔径直对上程少白吃味的视线,程少白眯了眯眼睛,憋在嘴里的话还未说出,慕承郢就已看到顾棉。
他替她处理王叔的事情是王叔在慕氏的地盘作恶,他无论如何都应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当。
而此刻,他的确该让顾棉在他身上一时兴起的顽劣兴趣收一收了,索性直接冷声反问着:“都听到了。”
顾棉不可否认,默认不语。
“听明白就好。”
程少白被慕承郢的眼神警告示意着,看着一旁的顾棉心中偷笑一声,老慕这典型的就是别扭的关心,死死不肯说出来!
他摆摆手,去调查下那司机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顾棉也借机出了趟办公室,神色一反刚刚娇羞无辜,眉目认真,嗓音低沉,“帮我观察好王叔,如果他是真的逃走的话,那就放他一条生路,如果他继续…回去找林英的话,就立即禀报给我。”
“好的,顾小姐。”
顾棉重返办公室的时候,只剩下慕承郢一个人,他话少冷漠,不说话的时候,办公室便死寂的针落可闻。
顾棉处理完自己的工作后,便坐在地毯上空洞发呆的等着慕承郢。
当然,顾棉眼睛清冽,脑海里不停的过着上辈子噩梦过后一连发生的惨状,这辈子,她务必要提前防备着。
直到顾棉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慕承郢才结束了手中的工作,傍晚的天空泛着粉红的霞,办公室半拉着窗帘,只留一道光零零散散的照在趴在桌子上浅睡的顾棉。
慕承郢侧眸看过去,目光定格在顾棉身上,幽沉的眼眸辩不出什么情绪。
她难得乖巧的睡着,或许是在慕承郢办公室里的原因,顾棉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与戒备。
直到慕承郢走到她身边,顾棉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慕承郢弯身,声音轻轻的,低喃着:“顾棉,醒一醒。”
睡梦中的顾棉拧紧了眉,唇翳动着,小声呓语着:“不要,过来,不要——”
慕承郢不只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了,那晚之所以抱着她睡一整晚,也是因为那时的她实在太过脆弱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