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林警官才开口:“慕总,警局自会处理好这次事情,无需担心。”
“十九岁不谙世事,在盛华酒店差点被黄瑞翔欺负,身上受了伤还没有来得及去医治,现在又被拷着手铐抓到警局里,心里肯定害怕,再待下去会有心理阴影。”慕承郢声音沉沉的,有些沙哑。
林警官何尝听不懂,捏了捏文件,既然慕承郢径直将这事揽到了他的身上话,且顾棉还未构成犯罪直接证据,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今天审问的时候,她都承认了。”
“小女孩情窦初开,对我有欢喜之意,总想着能帮上我些什么,那话里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慕承郢面不改色的开口,这时候倒是把顾棉喜欢他的话说的一本正经,十分自然!
林警官哑声,心神领会的点了点头。
顾棉还坐在椅子上,对面是黄瑞翔狰狞可怕的脸,顾棉直勾勾的盯着黄瑞翔丑陋的嘴脸,丝毫没有害怕之意,甚至,唇角上扬轻蔑不屑。
黄瑞翔恐怕连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顾棉不介意和他斗到最后。
然后,刚刚燃起的斗志还未成型,就被提前释放——
“顾小姐,你可以走了。”
警员受命走进来,三下五除二的解掉了顾棉的手铐,便指示她出去!
顾棉难得陷入短暂的怔忡当中,而对面的黄瑞翔在听到这话时,双拳顿时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震耳欲聋!
刹那间,警员一记厉眸扫了过去,似是警告!
“我必须要告她,我要让这女人坐牢,怎么可以放她走!”
警员对黄瑞翔歇斯底里的声音充耳不闻,沉静的对着顾棉开口:“顾小姐,出去吧。”
顾棉红唇微抿,现下思索着究竟是谁在帮她,可万万没想到——
当顾棉一步步走出审判室的时候,竟看见对面站着的人是慕承郢。
他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警局里显得气质更加深沉,光线不亮,却能清楚的看见慕承郢脸上的怒气与冷意,在看到顾棉时,神色冷下来不少。
他脚步未动,眼中的意味却十分的明显,让顾棉主动乖乖走到他面前来。
顾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清丽,却像是公式化的和慕承郢对话:“慕先生出面,才放我出来的是吗?”
在听出顾棉语气的疏离与刻意后,男人俊脸上顿时寒冷至极,连带着声音都沉了不少,处在发怒的边缘,“顾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人是我伤的,这事应该交给我自己处理,慕先生不必…不必帮我的。”终是不忍对着慕承郢摆出冷脸色,顾棉软了些语气,可说出的话却依旧让慕承郢盛怒至极!
他手受伤这一天一夜,她不来看他,他可以既往不咎,也可以不在意!
但,见到后,小不点却一副避而远之,冷淡疏离的样子,甚至还出声说不要他管?
怒气几乎是窜上脑门,脑袋都在充血,内心翻汤蹈海,面上却平静至极,连一丝情绪都未曾外露过。
慕承郢一字一句的开口,“顾棉,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这件事就不必麻烦慕先生了。”
程锦长腿直迈,从外走进来,还未靠近,就远远的看见顾棉和慕承郢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程锦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直到看见林警官从办公室走过来,程锦这才下意识的冷声责备着:“这案子交给我负责,擅自抓人做什么?”
“程…程警,你还没了解过黄瑞翔的身份背景,顾棉都认了罪。”
程锦听得眉心直跳,虽依旧冷静自恃,语气却多了几分怒气,“那又怎样。”
林警官听得心惊,有些怵到,连忙补救道:“那小女孩没事了,慕总将这事揽了过去,黄瑞翔恶意诬陷,和慕总正面交锋,至少这件事会好摆平一点,而且那小女孩是喜欢慕总,才会一坑不坑的都扛了下来,慕总手被黄瑞翔伤的废了,这早已相抵,黄瑞翔不会有好结果的!”
程锦敏锐的从林警官的字眼里听到喜欢慕总,林警官不熟悉,能够说出这句话,势必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顾棉的口中吗?
程锦眼眸微敛,高大的身形立在原地,暗暗将泄露的情绪悉数敛去,这才微微抬眼,重新看向顾棉,却再没有向前走的激动!
顾棉与慕承郢之间的气氛降到冰点,冷气从脚底就开始窜起。
慕承郢淡了些怒气,声音恢复沉冷,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棉,“躲我做什么?”
顾棉虽不惧慕承郢的注视,却被这句话击的差点城池失守,缴械投降。
头顶像是顶了千斤重,顾棉面色微微一变,眼神不自然的看向一边,只那声音仍旧伪装的十分厉害,平静的让慕承郢信以为真:“慕先生,对不住,之前是我太过任性,给慕先生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次事情,我和慕先生道歉,黄瑞翔伤你,我害的他眼睛失明,这后果理应我自己一个人来承受!以后我不会再擅自打扰慕先生了。”
是要该说清楚了,不然她怎么能抑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前的念头!
顾棉尽量保持平静,无情绪的开口,不咸不淡的道着“撇开关系”的话,慕承郢依旧听得平静。
两人内心的情绪都被掩藏的极深,哪怕你仔细斟酌,都看不出眼睛里的隐藏。
“以后不想见到我?”慕承郢眸色蓦地变深,隐有暗流涌过,声音微微起伏。
顾棉缄默,抿紧唇,没有回答,却微微垂着头,那躲避的姿态悉数曝光在慕承郢的眼底下。
慕承郢眸中的冷意还未蔓延,就被眼底渐渐燃烧起的火焰给遮掩,冷冷道出一语:“不想见的话就算了。”
话毕,他直接转身,准备离开,迈了两三步又顿住,并未回头看她,只冷漠开口:“黄瑞翔的事情你不用多想,觉得我帮了你,我手还伤着,他凭什么相安无事?”
也就是说,无论与顾棉有没有关系,慕承郢都会追究到底,让黄瑞翔得到蚀骨的惩罚!
顾棉立在原地良久,脚步沉重的无法迈开,身边早已没了慕承郢的身影,在他刚刚跨步离开的时候,顾棉看见慕承郢受伤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直到那警员忙完公事,看见顾棉还留在原地,诧异道:“顾小姐,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黄瑞翔那边…”
“程警官刚刚过去了,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他还得罪了云州商业大鳄慕氏,早已偃旗息鼓了。”警员淡淡的叙述道。
顾棉的眼捷颤了颤,闷闷的道出一语:“我知道了。”
她这才转身离去,顾棉走出警局的时候,正当傍晚,黄昏日落,热气消散了不少。
出乎意外的,顾棉又看见了程锦,他坐在警车上,开着窗户,一抬眼就对上顾棉的视线。
程锦毫无被窥探的心虚,也可以说,从刚刚慕承郢走后,他就在这里有意无意的等着她。
程锦下车,来到她面前:“今天吓到了没有?”
“我没什么好害怕的,程警官,谢谢你。”
“我做了什么,要谢谢我?”程锦难得多问。
顾棉重生后对人戒备心极重,尤其是相识不久尚未熟悉的陌生人,但程锦是程少白的哥哥,礼貌上,道一声谢谢,总没有错。
两人也止于这种距离,不会再靠近。
“这场案件是程警官负责的,承郢是受害者,我希望黄瑞翔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难道,你不是受害者吗?”程锦眼眸微微眯了眯,感叹自己竟难得去猜测女孩子的少女心事,暗暗想到,真的就这么喜欢承郢?连自己都不曾在乎——
顾棉抿唇,似是轻飘飘的,喃喃自语道,“受了这点皮外伤就是受害者了吗。”
那上辈子,她所受的那些伤,那些恶人狰狞畅快阴狠得逞的嘴脸朝她肆无忌惮的笑着,将她关进地下室里狠狠折磨,没有一个公道的人站出来。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曾有人觉得她是受害者。
越是如此,顾棉今生便越不信命,哪怕赌上生命。
程锦借口外出巡警,把顾棉送回了家,而慕承郢自离开警局后,便没有回医院。
程少白找到慕承郢的时候是在酒馆里,他瞥见面前的一提酒瓶,忍不住道:“承郢,我从小到大可没见过你失心疯的样子,你这一副被女人折磨的失恋的样子可真是稀奇,不过,在这场感情里,一直付出的是小不点吧,倒是你一直吊着人家,拒绝她,怎么现在成了你一副受伤的样子?”
也就趁着慕承郢微醺,程少白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说出这么一堆。
慕承郢握着酒瓶的手一紧,猛地偏头看向程少白,“我和她有什么感情?”
“从始至终,我和她在一起了吗?”
这话倒是把程少白问住,一时哑声,而他也敏锐的发现了慕承郢的不耐烦。
程少白是看慕承郢从一开始就对小不点有几分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