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坤叔,进来坐吧。”二娃搬了张板凳搁到一边说道。
苗广坤昨晚想了一夜,觉得暂时不能得罪林二娃这小子。别的不说,关键是上次这小子说儿子的事,苗广坤一直记在心里。老实说没给老苗家留个儿子,打年轻时候就是苗广坤心里的一根刺。冷不丁有希望了,苗广坤怎么着都想生个儿子出来。
闺女将来就是泼出去的水,能给自己养老送终的还得靠儿子。
想到儿子,苗广坤恨不得把脸笑成一朵花儿,黑黑的大手拎着两瓶酒往二娃跟前送,“二娃,叔这些年有啥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里。”
二娃摆摆手,摇着头说:“广坤叔,客气了,这酒你还是收回去吧。俺爷爷活着的时候俺答应过他,一辈子不喝酒,你给我最后也是白瞎。”
苗广坤伸出去的手一顿,这两瓶酒当然不是为了赔罪用的。啥对不起对得起的,这就是一句由头,只要林二娃收了他的酒,他接下来才好提涨房租的事。苗广坤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五百块钱亏得慌。可他又想林二娃继续给自己治病,想来想去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见二娃不是说笑,老东西僵了三四秒讪讪得把手里的酒拿了回去,“二娃,你这话说的,真让叔不知道该说啥了,叔还能让你对不起你爷爷。”
二娃呵呵皮笑肉不笑地表示理解就好,他是没上过几年学,但拿人手软吃人嘴软,这句话他打小明白。
老东西的眼珠子滴溜转了转,试探性地进入正题道:“二娃,你真打算在村里开间小诊所?”
二娃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广坤叔,你也知道二娃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外乡人,实在是没有能张嘴的地方。”
“二娃,看你这话说的,广坤叔虽然没攒几个钱,但凑凑还是能借出个两三千的。这样,回头叔就上银行给你取去。”
二娃直直地盯着广坤叔的眼睛,知道老东西在跟他装傻。哼,说的好听,借钱给他?指不定要收他多少利息,二娃索性就陪着他装傻道:“叔,俺咋能要你的钱。”
“广坤叔咋就不能借钱给你,俺作为清溪村的村长,你在村里开小诊所说到底也是件好事,说什么这个忙叔都得帮。”
“广坤叔。”
二娃面上装出感动的样子,心里不停地骂死抠门。他娘的,就那两间老屋子一个月五百还嫌少。老东西真掉进钱眼里了,说来说去就两三千块,还成了借给他的。
“广坤叔,这钱俺真的不能拿,俺知道翠儿马上就到要嫁人的年纪了,女孩子嫁过去的陪嫁少了到时候容易被婆家瞧不起。再说翠儿也没兄弟帮衬,这压箱底的钱带得越多,在婆家的日子越容易……广坤叔,你的钱俺真的不能拿……叔要是真想帮俺,俺还是昨晚那句话,俺想租广坤叔在村头的那两间瓦房。”
苗广坤明显被噎住了,这小子话里话外拿他没儿子说事,明显在拿捏他。平白每月多出五百块钱,当然是好事,只是林二娃这一张嘴就是五百,苗广坤心里总觉得亏了。
“广坤叔当然也想租给你,就是叔担心你,怕你因为房租的事把自己逼狠了。”
“俺懂,没事,广坤叔你实诚地说租金要多少钱一月,顶多大不了俺暂时不开小诊所了。反正村里有卫生所,也没有什么病非得二娃来治。你说呢,广坤叔?”
苗广坤舔着厚脸皮笑道:“二娃,这钱多少就是个意思意思。广坤叔,就想问问你能拿出来多少?”反正苗广坤这会儿已经被他拿捏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手里攥着再多的钱,没个香火继承下去,一辈子都是白忙活。
“广坤叔,你是不是嫌少?”二娃不给老东西张嘴的机会,马上拿他刚刚的话堵回去,“俺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但俺想广坤叔说的对,钱多钱少就是个意思。叔作为清溪村的村长,俺二娃开小诊所,也不光是为了自己挣钱,对村里人都好,广坤叔肯定支持。”
苗广坤这会儿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娘的,想了一晚上居然少了一百块钱。见林二娃这副哭穷的样子,苗广坤知道再谈下去,可能连四百都没有了,嘴角硬扯出一丝笑容地摆手道:“不少,不少了。”
“既然广坤叔没意见,俺马上写个租房子条子。”
二娃说着就从板凳上起来,苗广坤急忙忙地喊道:“别急,二娃,这条子你找时间慢慢再弄,俺想问问你啥时候能给俺扎针?要不……”
“要不就今晚?广坤叔,俺是不介意现在就给你扎上一针。可这会儿大白天的万一被人瞧见了传出去,叔脸上该多没面儿啊?”
“成,今晚你搁家里等叔。”
说完老东西一溜烟跑得贼快,就跟背后有条疯狗追他一样,肥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里。二娃早知道苗广坤是不到最后一步,不会把嘴里的肉吐出来的。不过,没关系,今晚二娃暂时就再让他尝一回小甜头,重温一下做男人的感觉。
一晃吃完晚饭,二娃拿着蒲扇躺着院子里爷爷的藤椅上,一面纳凉,一面等着苗广坤。老东西估计怕人瞧见,路上没人散步了,才跟做贼一样地溜进了二娃家的院子。
“喂,二娃,醒醒,醒醒。”因为跑得急,苗广坤嘴里喘着气地喊醒林二娃。
二娃睡得正迷糊,被人推醒了,心里有些不痛快道:“广坤叔,你咋这么晚才过来?俺等着等着都睡着了。”说着,二娃捂着手又打了一个哈欠。
苗广坤擦着汗,跟着二娃进了屋,瞧着屋里没几样看得过去的家具,眼里无意识地露出轻蔑的神情。二娃爷爷在世的时候,他倒是经常过来。当然每回都是‘赶’上有人给二娃爷爷送谢礼,反正一老一小吃不了多少,还不如给他喽。
二娃一回头就看到苗广坤眼睛里的轻蔑,他永远忘不了爷爷在世的那段日子,家里但凡有些好吃的,最后多便宜眼前的老东西。妈的,想到爷爷死前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再看眼前胖得圆滚滚的苗广坤,一把火顿时在心口烧了起来。
“二娃,俺们去哪里治?”这俩天身下越来越不痛快,苗广坤有时候上厕所都费劲儿,恨不得马上二娃给自己扎一针,两手搓着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二娃龇了一口白牙,嘴角不动声色地勾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广坤叔,去院子里吧。”
苗广坤脸上一沉,眯起一双细细的小眼睛问道:“二娃,你在跟叔开玩笑吧。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咋能下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