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啊……
我记得以前在小道消息上看见过，贺氏集团从和城发家，后来虽然业务扩展到全国，但总部依然设立在和城，是当地的支柱型集团企业，也是赫赫有名的望族。
之前我因为自己的事焦头烂额，没顾得上去探寻，也没问过贺宸渊家里的事，因为觉得不太合适，可今天他却主动提及了，我想，我们之间可能确实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这一次，我没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而是看着他，使劲点头道：“好，只要你想，我就去。”
虽然，我能预想到，那会是一个和我格格不入的世界，但就像贺宸渊说的，我不能总将自己困在安全区内，我总要走出去看看，走出去接触别的新的事物，而不能总是故步自封，固守自我。
还有，其实我比他认为的喜欢，还要多的多，就算为了他，我也愿意勇敢一回。
贺宸渊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决定和决心，他微微一笑，附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说：“真乖。”
……
第二天贺宸渊没有早早地出门，甚至都没有出门的打算，从早餐开始，就有着不似寻常的悠闲。
因为他在，家里的气氛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静了很多，却也定了很多。
贺麒还是黏着自家老爸的，即便以前对后者诸多“嫌弃”，贺宸渊也乐得上演一副亲子和乐的场面，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两人，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打破这一温馨情景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宸渊的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也冷了下去。
我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他打开了电视。
本地的新闻频道正在直播，待我看清楚画面上的情景，不免诧异至极，也心惊肉跳。
那居然是……林进成，而他正站在韵成的顶楼，看样子是要轻生，底下有无数的媒体，还有正在架起救援设备的消防员，以及神色严肃的警察。
林进成成为了瞩目的焦点和中心，顶楼的大风掀起了他的衣角和头发，让他看上去落寞又狼狈。
一家直播的媒体跟着警察上了顶楼，看到镜头，林进成突然有些失控，他向后倚靠着低矮的栏杆，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把我逼死你们就高兴了吧！我知道你们都想我死！”
这时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贺宸渊，发现他的面色依旧是沉默的冷，他的目光盯着电视屏幕，瞧不出情绪。
“……我告诉你们，我走到今天都是靠我自己！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拿我当条狗，我呸，你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把我利用了个彻底，就要一脚把我踢开！你们这群疯子，人渣……”
目前为止他还没说骂的到底是谁，可从我的直觉来说，有点微微的不安。
林进成现在是真的被逼急了，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什么都会做的出来的。
到时候万一他狗急跳墙，还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再次看了眼贺宸渊，发现他的神色始终平静无波，我的心里起起伏伏无法安定，倒是他，仿佛只是单纯地在看一场闹剧。
电视里面林进成还在嘶吼，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只比这深秋里的寒风还要凄厉。
“……贺宸渊，别以为你把我逼死了，你就能如愿以偿。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伴着他的话音落下的，是无数的倒吸冷气声和尖叫声。
我也忍不住掩住了唇。
就在刚刚，林进成话音刚落下，便回头决绝俯身一跳。
他真的从楼顶跳了下去。
这个时候，我的余光看到贺宸渊的表情终于变了，只不过他没有我的惊讶，也不似常人的惊惧，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那无所顾忌，又不屑一顾的微笑。
……
林进成并没有死。
他落在了消防员搭建的安全气囊上，只不过冲击力太大，当场晕死过去，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赶到医院的时候，外面还守着大批的记者，毕竟林进成也是风光一时的商业精英，如今闹得一个跳楼自杀的下场，完全可以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大概也是他的最后一点价值。
医院已经加强了安保，一般人无法进入林进成的病房，省的引起骚乱，但有贺宸渊的一个电话，我便是畅行无阻。
来到病房里，我看到林进成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许多管子，腿和胳膊也架上了骨折的夹板，整个人胸前起伏微弱，看上去没有太多的生息。
这一跳，他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也是元气大伤。
走到病床前，我低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曾经无数次诅咒他不得好死的我，居然也没觉得那么痛快。
或许我始终做不到完全泯灭人性和良心吧，看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就算他是罪有应得，我也没办法真心地去真臂高呼。
过了好一会儿，林进成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应该是察觉到了身边有人在。
他的反应有点迟钝，看清楚是我的之后，瞳孔先是一缩，而后，眼圈居然微微泛红了。
他像是要说话，我想了想，便替他拿开了氧气罩。
只听他大口大口喘息了几下，才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我就知道你要来……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话，真不知道他是自尊心太强还是太过虚伪。
我微微勾起唇角，回答：“你的笑话还用我来看吗？有了现场直播，整个青城的人都知道你的‘光荣事迹’了。林进成，丢人也不是这个丢法。”
林进成的目光迅速暗淡了下去，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估计跳的时候一时脑热，现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个天大的笑话。
憋了好半天，他才低吼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咳咳……都是他们逼我的！”
“你说清楚，是谁逼你的。”我对他虚弱的样子一点不同情，本来我这次过来，就是有些话想问明白，问清楚了就没什么瓜葛了，以后他再怎么样，跟我毫无关系。
林进成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撇开了头，说了句：“当然是贺宸渊。”
果然，他还是一口咬定贺宸渊，先前那惊骇众人的一跳，我都怀疑是他将矛头引向贺宸渊的助燃剂，人们因为这场事故而惊疑和谈论的同时，势必也会牵连到贺宸渊。
人向来都是同情弱者的，无论事实如何，到最后都会变成贺宸渊是个穷凶恶极的魔鬼，逼得善良的老百姓走上绝路。
这个周全且恶毒的计划，在我知道后只觉得后背发凉。
到底谁有这样缜密的思维，又是谁有这样深入骨髓的恶意。
显然不会是林进成，他就算是破产失去一切，按照他对自己的爱惜程度，也绝不会用跳楼自杀这样的方式去控诉。
在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高人，这个人控制着他，也指使他做了这一切。
我沉下声音，逼近林进成，对他说：“你在撒谎。”
林进成像是被谁踩到了尾巴，急不可耐地反驳我：“你凭什么说我在撒谎！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了解你，你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放弃你的生命，你比谁都要珍惜自己。就算是贺宸渊让你破了产，你也不会极端到用跳楼来向世人昭示他的罪行。所以，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那些所谓的正义直言骗骗别人还行，想要骗过我，根本不可能。”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林进成睁大眼睛瞪着我，有愤怒，也有别的不知意味的情绪在。
良久，他才低哑着声音，缓缓说道：“沈韵，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不枉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
我闻言挑了一下眉，这个时候了，居然跟我叙起旧情来了，这脑回路还真是有点难以捉摸。
不过我倒可以配合他，只要能让他说出真相，演一出戏而已，我无所谓。
“是啊，想想我们在一起多少年，就连韵成从一家小作坊公司慢慢壮大起来，都是我们一起奋斗来的。那些年，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好在都挺过来了。”我也轻叹了声。
我的话让林进成的嘴唇动了动，眼里好似更红热了。
“可是……是我毁了这一切……都是我……”他抖着声音说。
我的心情也因此沉重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对当年的事做出类似忏悔的言行，我还以为永远听不到这些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继而，又冷冷地说道：“的确都是你毁了，我们辛苦经营那么多年的家，因为你自己肮脏的欲望，全部被毁于一旦。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再需要你的赔偿，我只想要你一句话，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