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的贺宸渊……
想到这种可能性,想到那个场景,很快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贺宸渊以为我的答案是不,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有淡淡的嘲意。
他以为我跟在他一起是贪图他的权势,一旦他什么都没了,我便会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
我感觉到他抓着我的手也像是要松开,这个时候,我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抓紧他,看着他的眼睛,我缓缓地、又坚定地摇摇头:“不行的,不可以。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一无所有。你该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而这些里面,应该并不包括我。”
所以,即便是用放弃我的代价,他都要保住这些,这都是他应得的。
贺宸渊听懂了我的意思,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平了下去,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道:“如果不相信你自己,那就试着相信我吧。”
这一句话的意思我还没弄明白,他已经拉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在真正走出这道大门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胡乱之间,那些人的神情表现我居然也都尽收眼底。
从沙发上站起,胸口气得起伏的贺陆城,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疯狂,反倒神色有些空洞迷茫的贺茗荃,以及,坐在沙发的一角,无论方才发生什么都一声不吭的程启晦,此时他的脸上有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我跟贺宸渊离去的背影,他眼里尽是玩味。
匆匆瞥过,我便收回了目光,可是心却始终吊在一根钢丝线上,时而像是要揪紧,时而像是要坠落。
徐冲一直跟在我们的左右,他小跑到车前,替我们打开车门,一如过去那般利落恭敬。
他的情绪似乎也没被方才的事情扰乱,可他的内心深处,怕是也不会平静吧。
会有失落和其他的想法吗?还是如我一样,只有担忧。
上车后,我默不作声地从置物箱里拿出一个小急救箱,打开拿出里面的消毒水和纱布,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贺宸渊脸上的伤口。
刚才贺茗荃应该是砸过来一个带棱角的东西,贺宸渊的脸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血迹已经有些凝固了,但是挂在脸上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这样英俊的一张脸,平时连一丝污垢都不会有,如今却有这么一道骇人的口子,要是留下了什么疤痕,那得多难看,多可惜。
贺宸渊倒是也配合,微微侧过脸来任我摆弄。
我们两个什么话都没说,但就是觉得,什么不说也可以。
过了会儿,我刚用消毒水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听到他淡淡道:“照你这个手法,我怕是最好去趟医院了。”
我一听医院两个字顿时急了,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很疼吗?”
“不疼。但看你的反应,好像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
明白他的意思后,我一瞬间想笑,又想哭,松了口气,又有些气恼。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里跟我开玩笑,我只不过是怕弄疼他下手很轻而已,怎么就觉得他得了不治之症了,这男人的脑回路有时候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气呼呼地把消毒水放回去,拿起贴布的时候还是憋着气的,可一到了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手上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放慢,放得极轻极轻。
心疼到底是什么滋味,是伤口明明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却还是会觉得有些许撕裂的疼痛。
我这辈子鲜少为谁心疼过,就算心疼自己的时候也不多,可此时此刻,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滋味,又涩,又痛,又新奇。
伤口弄好了,我低低地对贺宸渊说:“还是去趟医院吧,万一真留下疤痕,很难看的。”
贺宸渊并不怎么在意:“男人不需要好看。”
“可是……”我抿抿嘴唇,“你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真要是破了相,多可惜啊。”
可惜了造物主的一番美意。
贺宸渊这人一旦开起玩笑来,就有点上瘾的节奏,我都这么担心了,他还来逗我:“怎么看你比我还伤心的样子,男人的皮相你就这么看重?”
我知道他在打趣我,所以就在心里愤愤地想着,废话,谁不喜欢帅哥啊,我就是喜欢帅气的男人,越帅越好!
可不赌气的说,皮相不皮相的都在其次,我实在忍受不了在他的身上出现任何不美好的东西,就像我之前说的,他这样的男人,值得世间最好的,但凡是一星半点儿的不如意,都会让我分外的难受。
但这些话我还是没有说出口,说出来之后怕显得我太矫情,而且我还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现在对他来说,最不如意最不美好的便是我的存在吧,我的存在,才让他受了这样多的责难,这样多的麻烦。
徐冲开车将我们送到了公寓楼下,他临走的时候,贺宸渊对他说:“这几天你先放个假,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本来上司给下属放假是件挺正常的事,可在这样敏感的时点,连徐冲都不淡定了,闻言变了脸色,急忙说道:“贺先生,我不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我还从来没见过徐冲这样慌乱失措,好像也怕被谁摒弃一样。
贺宸渊自然是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浅淡笑笑,没像对我一样打趣徐冲,只是低缓地说道:“最多一个星期,下次放假,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了期限,就好像吃下了定心丸。
徐冲哪怕是还有些犹豫,此刻也不再多话了,很快开车离去。
于是便只剩下我跟贺宸渊两个人。
好像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初的难受过后,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办,我们现在好像是光杆司令一样。”
贺宸渊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个小兵。”
小兵?
“谁呀?”明明徐冲都被他支走了。
然后贺宸渊点了一下我的鼻头:“你说呢?”
那就是……我呗。
合着徐冲走了,我就负责顶替他的位子了是吧,而且还是无偿,没有工资的那种。
我愤愤抗议道:“我拒绝,我做不来!”
“做不来也得做,反正我也招不来人了,用你,勉强凑合。”
说的好像他受委屈一样!
我暗暗咬牙,心想着资本家果然是精打细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让自己吃亏哈。
回到公寓,洗了个澡,卸去了一身的沉重疲惫,很快天色也不早了。
我几乎一整天都没吃饭,之前还觉不出饿,等到做好的饭菜上桌,五脏六腑庙才开始跟我抗议。
但吃饭的时候,有个人却比我更急,像饿得更狠似的。
尤其是他先前从来胃口不太好,今天却一反常态,我见了便忍不住问他:“怎么了,饿得这么厉害。”
贺宸渊说话的时候停下了筷子,他凉凉地看着我,不答反问:“你说是为了谁?”
莫不是……为了我吧。
从昨晚开始就杳无音讯,他该不会为了我,从昨晚开始也没进过食?
我有些愣住,脸上的表情我自己看不到,可贺宸渊见了却有些嫌弃:“又是副要哭的样子,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难看。”
这话说的……我刚要涌出的泪意立马憋了回去。
而且我还特委屈,控诉他:“我这明明是感动。”
“嗯,那就放在心里默默感动,不要让我看见。”
我:“……”哼!
之后我再没说过话,就等他好好地吃完一顿饭,等到吃的差不多了,我才将心底里压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是你姐姐做的?”
贺宸渊的眉眼有些淡了,声音也是:“昨天晚上。”
“那……”那为什么不去找我,只等着我今天自己醒来,自己回来。
对这件事我倒没觉得有多不开心,反而是迷惑的更多。
贺宸渊也给了我解答,只不过他说话的时候,不再是以恋人的身份,更像是一种携带着教导意味的老师:“沈韵,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也不要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危险无处不在,在你看的见的地方,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看的见地方,便是我处处提防的杜琳潇,看不见的,就是贺茗荃了。
我顿了一下,然后使劲点点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长个记性不是坏事。”见我低头不说话,他还以为我是不高兴了,语气也放得轻缓了,“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我又重重地点了下头,也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也会努力学着去……保护他。
但在这些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横亘在我们的面前。
“明天……你还要去公司上班吗?”
我有些小心地问他,因为我也不确定,到底方才贺陆城说的是气话还是真的。
不比我的顾虑重重,贺宸渊的脸色很是疏淡,这么大的事,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没听到太上皇都发话了,”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从明天开始,我就赋闲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