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了十几米远，尹珏城回头看看丢下树枝的云初然，忽然觉得很好笑。
但他不知道在笑什么，就像阳光穿破阴翳照射大地，尸山血海里长出一朵软乎乎的小白花，断壁残垣中种满向阳而生的向日葵，萧瑟清风也变得温柔细腻起来……
云初然看着他那一脸痴傻的样子皱了皱眉，“傻笑什么呢？瘆得慌。”
尹珏城低咳一声，转过身道：“嗯，没事，只是想到接下来的路很危险……刚才是我冲动了。”
还行，还知道反思，虽然事后诸葛亮毫无作用，但总比打肿脸宠胖子强。
云初然在心中暗暗点头，面上却淡定地嘲讽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冲动’，老将军定然很欣慰吧？”
尹珏城眨眨眼，盯着她不说话。
“干什么？”云初然又戒备起来。
尹珏城道：“你刚才说你饿了。”
“废话，”云初然简直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她摸了下肚子，撇嘴道，“干粮沾了血都扔了，水囊也扔了，不饿才怪。”
尹珏城又道：“想吃东西吗？”
云初然挑眉，“什么意思？”
尹珏城抬头，看着已经有些熄灭势头的山火，薄唇微扬，“烤肉吃不吃？”
云初然：“……吃！”
于是乎，就在杀手成群结队杀过来时，云初然等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向着山火沸腾处而去，路上还顺便抓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
相当的从容。
山货烧到一半，正在洞穴不远，青苔遍布的洞穴竟还是那么平静、清凉，云初然看着黑洞洞的凹口，仿佛被一只阴沉的眼睛给盯着，莫名打了个寒颤。
几个下属都在拔毛剥皮，兰新还从容不迫地用山泉水清洗猎物上架烧烤，就尹珏城站在她身边，盯着那洞口若有所思。
“这里倒是很清净。”尹珏城由衷道。
“清净得异常了，”云初然想起他们抓到百足玉蜈蚣后，顺着瘴气长到此处的场景，不由一哂，“山火距离这里还有五十多米就不烧了，你觉得是巧合吗？”
尹珏城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五十米外有地下水？”
云初然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地下水不会蔓延到地上，那里若不是有溪流暗泉，就是沼泽泥地，烧不起来。”
“但我们之前查探过，并没有看到沼泽。况且这里是山上，沼泽会存在山坡上吗？”尹珏城单纯地好奇，毕竟他很少出京城。
“可能性很小，沼泽地一般都很湿润、多水，通常会出现在低谷、洼地或者看不见的秘渠、暗河附近，”云初然盯着那洞穴看了片刻，忽而摸了摸下巴，侧头意味不明地问道，“你说，这个洞穴后面……会不会别有洞天？”
尹珏城恍然大悟，“比如一片极大、极宽、极复杂的石窟暗河？”
两人对视一眼，流转的浮云都飘过了，才同时笑起来。
真是个好地方啊。
没等鸡兔烤好，尹珏城与云初然便自觉坐在了火堆旁，这儿早就浓烟滚滚，谁又能靠着这个分辨他们的位置呢？所以，至少他们可以享受一顿不被打扰的午膳，而后再提起力气面对凶恶的杀人犯。
云初然接过兰新递过来的兔腿，忍着艰涩无味咬了下去，她又饿又渴还很累，填饱肚子却是最关键的，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消耗体力。
众人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显然都在默默给自己做足准备，过了好半晌，尹珏城才道：“等会我们进山洞。”
云脉等人自然点头称是，兰新跟着云初然多年，入山的经验充足，便多问了一句，“小姐，里面好进吗？进几分？”
“这就要看里面的情况了，不过我们不需要进太里面。”
云初然拍拍胸口，将一口兔肉咽下去，“进去之后尽快找可以隐身的地方，熟悉地形，发现暗河记得躲远点，听见什么声音宁可小心一点躲开也千万别当做是错觉，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尹珏城听她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不能进最里面？”
云初然白他一眼，“漆黑无光的地方，越往里走就越危险，说不定里面还藏着野人呢，你看不见他，他看得见你，你要去？”
尹珏城轻笑，不以为意。
都是人眼，他看不见的地方，别人也未必看得见，云初然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五脏庙一饱就收拾东西往里走，兰新和云脉打头阵，众人紧随其后，慢慢被黑暗吞噬。
刚进去时，众人尚且不以为意，但随着越入纵深，那看不见前路和犹如阴风阵阵的气氛就让人有些不安了，直至越过那仿佛被瀑布打磨过，又被青苔覆盖后的大石，众人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众人拿了火堆里焚烧的木柴当火把，烧得旺盛的火入了洞穴并没有将前路完全照亮，只能看到脚下五米远的样子，却足够让众人欢喜了。
里面有很多石柱！每一个石柱后面几乎都可以躲人，而且还能看见四通八达的豁口！
“好地方！”云脉忍不住激动起来。
“听，有水声！”
云初然侧耳细听，那水声还不少，滴滴答答的，就像春雨过后的屋檐在往下落水似的，甚至可以听见落水后的回响。
“里面很空旷，再往里面走一点看看情况，”云初然低声道，“找一找可以躲避的地方，切忌不要深入。”
“是，少夫人”云脉欣喜地回答道。
云初然看了他一眼，都不忍心提醒他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比起欣喜更应该害怕的事实了。
忽然间，她的手上多了熟悉的温度，尹珏城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紧紧牵在身边。宽阔的掌心很干燥，杀人留下的鲜血已经被他擦干了，好像比起云初然，他更熟悉这种地方似的。
云初然无言以对，也没在这个时候争辩什么，只是默默跟着。
就像棋盘一眼遍布的石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密集，石柱上覆盖的幽绿色青苔就像一层绣工整齐而精美的画像，嫩色水润的叶片顺着柱子往下流淌，就像鲜血一样。
云初然不意外地想，也许这里马上就要布满鲜血了，兜兜转转后，他们的计划还是来到了最初。
进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