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珏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前方,那被姑娘们簇拥围堵的地方,兴许里面正有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不过他还是颇有闲余时间地瞧了一眼身边的这位五皇子,来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否定他可行的提议,事实上那个提议的确有几分认真。
他也是时候找一个背景强大的嫡女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以免被兄弟开始围攻之时无人支援,毕竟他不是个能够站到台面上的少将军。
但显然那个混迹在丫头群里的姑娘只是一个庶女,尹珏城在脑海里搜罗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三品兵部侍郎庶女陈馨儿这几个大字。
没有强大背景,甚至父亲在兵部还颇遭嫌弃,保不齐明年就能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被拉下马,被外放远方,或是直接贬为庶民。
他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人缘。
因此看来,陈馨儿显然不具备成为皇子妃的背景和实力。
“……她不行,”尹珏城说话简单而直接,“她不够资格。”
说完,尹珏城便转眼看向了云初然的方向,那锐利的视线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焦躁,似乎觉得那层层围住的漂亮姑娘十分碍眼,几乎想上去用双手将她们挥开。
围那么紧,看猴戏吗?
尹珏城似乎不快地说了一句什么,君无声没有听清,他又扫了眼那个拿着啃了半口的糕点在原地的陈馨儿,眼中带着笑意,却没有喜欢。
一个没有背景的庶女,不是正好吗?
他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后将注意力移开,却正好看见那簇拥的人群散开,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台阶上款款跪地,扬声行礼。
“民女云初然见过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礼行得倒是极好,中规中矩,全然挑不出半点错处,那坐在垂帘后的皇后生着一张天然带媚的脸,一双桃花眸里只看得到母仪天下的端庄,似乎不含锐利。
可由着那双淡漠的眼看久了,却又难免让人觉得冰冷发寒。
严淑惠坐在台阶下,不动声色,身边站着个老嬷嬷,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慈和温柔,就连看向云初然的眼神都做足了一个长辈该有的姿态。
白纤纤却靠近皇后坐着,姿态端庄,但依旧能从那稍偏的距离看出几分亲近。
她扫了眼云初然,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个即将死的人。
皇后却不然,她笑了起来,桃花粉面,正红凤袍高贵典雅,衬得她越加不可逼视,高高在上,四周慢慢安静下来,云初然才觉自己大概跪得有些久了。
“下面跪着的可就是纤纤说的云家姑娘?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皇后缓缓道。
白纤纤口中说出的自然不是什么好话,云初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倒也没有说失礼。她抬起了头,却依旧敛眉垂首,没有往上面看上一眼。
那张脸……
皇后手指发紧,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了瞬间的阴沉,但眨眼却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皇后轻笑,似乎颇为感慨,“淡妆素裹更见佳人出尘,云家姑娘生得秀丽端庄,果非常人,只是身上素淡了些,可怜的丫头,起来吧。”
云初然盈盈一拜,“多谢皇后娘娘。”
兰新有些着急,她知道今日这一关不好过,只盼着能够快点结束,但她越急,上面的人倒像是越淡然,没半点反应似的。
两人在下方站定,云初然用余光看了眼严淑惠,那慈眉善目的样子蓦地叫她心头一跳,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
“咦?”严淑惠惊讶道:“这莲花花灯是从何处来的?你先前进宫时可带着了?”
白纤纤也帮腔道:“是啊妹妹,入宫前我可没见你带着花灯,这花灯是从何处拿来的?倒是比我的花灯还要精致些,姑姑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兰新脸色一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说我们在皇宫里偷的!
她急得就想开口,但云初然却抢先一步,淡淡道:“姐姐欲在皇后面前艳压群芳,花灯便在马车里占了两个位置,初然不善手工,不眠不休也只做成这巴掌大的花灯,自然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让姐姐见笑了。”
白纤纤笑容一僵,随即惭愧道:“什么艳压群芳,云妹妹可是误会了。百花争艳,各有其好,孰能艳压呢?”
便是众人真的安心在这花灯宴上艳压群芳,也没有直接说出来的道理啊!
这女人真是不嫌丢人!
白雪歪着身体靠在凤座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兰新手中的花灯,“虽是巴掌大,拿着倒也方便,本宫觉得……倒是衬你。”
“皇后谬赞,”云初然不介意蹬鼻子上脸,“花灯是为吉利,民女之莲花灯,就如众位姐妹一般,无论大小,亲手所出皆是真心。”
严淑惠冷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又道:“初然就是有一张巧嘴。”
云初然故作羞涩地看了看她,“都是夫人的功劳。”
严淑惠一怔,她的功劳?她做什么了?
严淑惠大惑不解,却见云初然敛眸又道:“皇后让众女入宫,夫人担心初然不懂规矩,特地派了好些人前去院中教导,可见对此事之慎重,初然还没感谢夫人呢。”
众女微愣,看向严淑惠的目光顿时有些变了。
这个“特地派了好些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只怕不是去教导,而是去警告的吧?下意识的,众人想到了那桩婚事。
白雪眼底划过几分不明晦色,却不知是对着谁。
严淑惠不明所以,只好强笑道:“你第一次入宫,自然要多关照些。”
“听说你是带着先帝遗命入京的,”皇后突然开口,婉清的声音让众女不自觉都垂下了眼帘,总觉得寒风刺骨,有些瘆人,“此事本宫倒是有所耳闻,前儿陛下也说起此事,还问起了云柏大人,不知督政在外多年,可曾提起陛下?”
兰新头皮一紧,咬唇看向云初然。
云初然的脸色也不大好,但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道:“回皇后,父亲年老,时常有些昏不识人,年节时却不忘为陛下、为大顺天朝祈福,年年如此。”
白雪笑了下,“你这孩子,不过闲话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顿了顿,带着金丝指套的手慢慢抬起,“嬷嬷,带她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