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仗人势”的陈馨儿在出门之前还特地做了好大一番准备,比如面对门槛说服自己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上五皇子的门,但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
呃,虽然圣旨和懿旨都还没有下来,但只要自己上门一回,那就是事已成定局,根本就无可畏惧!
更重要的是,她一个御史郎君家的庶女,要从大顺天朝第一将军府把人接出来,没点后盾怕是不行的。
准备充分之后,陈馨儿终于大着胆子往皇子府而去,然后好巧不巧,竟然看见带着斗笠的尹珏城从皇子府出来,于是乎三个人便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轿撵走得不快,扛轿的公公走得很稳,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匹高头大马正在街上散步,更料想不到之后还有一辆马车静静跟着。
老将军归来,将军府一时间门庭若市,然后继夫人才将门打开没多久,这门就被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关上了。
尹默独坐高堂,严淑惠却站在堂下,脸上娇美温和的笑容似乎有点僵硬,尹景曜更是跪在地面,全然一副战战兢兢胆小怕事的模样。
而那白纤纤,早就在宫中失火的当日就回了自己家门,可说是闯了大祸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严淑惠一个人扛场子。
宫中虽然人人都说是云初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在将军府,这人选却换了一个。
严淑惠前夜哭了一场,哭得尹默心软,本没打算再谈此事,他猜想严淑惠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且这种后宅院里女人之间的事,他实在懒得搭理。
但今日,尹景曜竟然跑到他面前说要迎娶云初然。
茶过三巡,严淑惠扫向尹景曜的目光越见怒冷不善,她这儿子什么样她也不是不知道,但自己已经病死了一个儿子,对这一个从小便宠溺着。
未料到人生的好模好样,私底下却养成了流连花柳之地、女人肚皮的东西,不过是这些年没有闹出什么事,所以她不曾追究。
结果现在倒好,竟然拿自己的前途来胡闹,要娶一个外放之女?!
别说尹默了,就是她自己都想抽他两耳刮子,但,谁让他是她现在仅有的儿呢?
“老爷,”站得僵硬,严淑惠借机上前,“景曜已经知道错了,他还小,哪里知道婚姻大事对自己的重要性,什么女人都敢往屋子里娶,回头我教训教训他,他也就不敢了。”
尹景曜想要反驳,可目光一碰到尹默,便吓得不敢出声。
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他威严、肃穆、庄重,手中却有一把好力气,也从来不喜欢自己寻花问柳,尹珏城虽然是诅咒之子,却依旧是将军府的“少将军”,而他,什么都不是。
他对自己很清楚,不过是个仗着父亲声名在外耀武扬威的混小子,所以也从来不主动惹事,在严淑惠的叮嘱下,更是从来不敢打着尹默的名号行走。
惹怒了你爹,我们娘儿俩就等着上街讨饭吧!
严淑惠曾这样严厉地警告过他。
可那门先皇赐下的婚事,明明就是属于他的啊,他是府中夫人的儿子,难道迎娶还有错了?
他全然没有去想过,他羡慕、嫉妒又看不起的“诅咒之子”,也会看上那个“乡下丫头”,就连严淑惠都没有想过,所以她言辞之中都是对云初然的不屑。
尹默不动声色地听着,严淑惠对云初然之不屑,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丫头的确胆大妄为,连麟德殿都敢潜入,但这“外放”两个字,却实在难听。
严淑惠陪着笑,“老爷,您别生气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那女人进门,坏了我将军府的门风。”
“门风?”尹默颧骨抖了一下,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原来你也知道门风二字?”
严淑惠一愣,“老、老爷?”
尹默忽地拍案而起,好像地面都被他的动作拍得晃动,严淑惠膝盖一软,砰的跪在了地上,“老爷息怒,老爷,我——”
“你纵容你的儿子整天不务正业眠花宿柳!这事都出了多少回了?你若是下了狠心管过一回,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严淑惠登时敢怒不敢言,心想你是父亲,我也没见过你管过啊,心都偏到柏轩楼里去了。
“先皇所赐婚约,自有陛下定夺,轮得到他来插手?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尹默怒不可遏,手指微微收紧,“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沾染朝中之人,你们竟然还敢把皇子、大人请到府里来,好大的胆子!”
“可、可是,”严淑惠颤巍巍道,“老爷,这是他们要来巴结,我一介妇人,如何敢将之拒之门外?”
尹默冷笑,“你在想些什么,本将军心里明白!”
严淑惠深深地低下头,捏紧了衣袖。
尹默冷横了一眼尹景曜,目光幽深。
“登高易跌重,我告诉过你,不要在外留下把柄。你以为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以为冠了个‘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惹怒了陛下,别说是将军府,就是亲王皇子,立刻就会成为阶下囚!”
尹景曜缩了下脖子,很是不以为意,兵权在握,他实在不知尹默如此胆战心惊是为何故,明明是大将军,胆子却这么小。
“鼠目寸光,总有一天你会给我将军府招来祸端!”尹默沉重地喘了口气,复又坐了回去,默了默道:“还有云初然……”
锐利而幽邃的视线停在了严淑惠身上,尹默沉声道:“他是我恩人之女,不是什么外放之女。”
严淑惠霎时间脸色刷白。
“那丫头我已经看过了,”一道雷霆还不够,尹默又降下了第二道轰然霹雳,“很不错,这婚事,我很满意,明白吗?”
尹景曜怔了怔,登时转颓为喜,“太好了……”
“老爷息怒,是、是妾身失言,妾身并不是想忘恩负义,”严淑惠浑身发抖,全然没有想到尹默竟然真的承认这门婚事,心神皆怵,“妾身只是担心云家会影响到将军府,妾身一心只为老爷考虑,昭昭日月、拳拳真心,还望老爷看在眼内啊!”
尹默不置可否,却站起身,慢慢走出屋外,边道:“婚事的事,你们不必插手,一切自有陛下定夺。”
说着,他的人已经消失在门口,房中沉重凝窒的威压也随之远去。
严淑惠顿时坐在了地上,脸色一变,阴沉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