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闹了大半夜，云初然便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多久。
明明是秋冬季节，寒烟冷雾在夜色里不停翻腾，她却觉得身上有些热，一股莫名过的憋闷让她浑身难受。
天快亮时，云初然偏头，看向地面，流淌的酒水已经干了，不知何时同空气蒸发在一起，看不见半点残留的痕迹。
花雕……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过半个时辰，天色越来越亮，云初然实在睡不下去了，她坐了起来，披头散发地来到了窗边，想着等会还要去见尹默和严淑惠，还要屈膝下跪，整张脸就跟沁了寒冰一样难看。
豆大的露珠从花叶上滑落，同样没有睡着的兰新拿着一套崭新的素衣蓝裙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伺候的丫头。
丫头们脸色都不大好看，像是昨夜被吓坏了，眼底还残留着几分害怕。
一个穿着藕粉色裙装的少女上前，秀丽可爱的模样，看起来年岁不大，但却有几分稳重，气质沉静得很。
“少夫人，奴婢墨韵，少将军吩咐了，今后便让我们伺候少夫人衣食住行，少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们便是，继夫人那里，还请少夫人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怎么，怕她一刀捅死她？
呵。
云初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我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伺候，留下兰新就好，你们出去等着。”
墨韵抬眸，看了她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故而走得也很干脆。
兰新拿来面膏给云初然，脸色很有些不太好看，“小姐，昨儿前面闹了大半夜，小姐也没出去看过，那个叫云脉的把那家伙送去书房了，火气老大了，我看怕是对小姐有些不满呢。”
“对我不满？呵，随他。那是他尊敬的少将军，又不是我尊敬的主人。”
云初然根本不将之放在心上，早在知道尹珏城的真实身份地那一刻，她就猜到了自己在将军府或许会成为“公敌”，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既然如此，她何必浪费精力去讨好那些闲杂人等？
既然事情都已经说破了，藏着掖着也无必要，她只要保持住老将军的好感就已经足够，至于这柏轩楼……
一间客栈罢了。
云初然收拾好了走出房间，这正房她方才才开始打量，那双面围屏的确是好看的，桌椅条案一应红木，雕花镂椽手工极其精致，盆栽玉器、隔断垂帘也极漂亮。
可以看得出来，是花了大心思布置的，只是可惜，她只觉得东西太多，把这房间衬得拥挤了些。
“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会大亮了，到时候我们去给老将军奉茶。”
说着，云初然便走了出去，然而她的一只脚还没有放下，就定在了当场。
门外，云脉无言伫立，两旁的丫头谁也没有提醒她们有人在外等待，沉默得就像不会出声的木头，甚至没有行礼。
云初然也懒得同他招呼，停了停便继续抬脚，只当没有看见这个人，兰新倒是大大方方地将方才换下来的衣裳往墨韵那边一扔，“这衣服扔了，我家小姐不喜欢。”
那衣服是提前准备好放在房间里的衣服，是谁准备的，显而易见。
云脉目光冰冷地看着云初然从身边走过，等云初然快在院中石桌上坐下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少将军受了伤，夫人不去看看吗？”
“不去。”云初然言简意赅。
云脉方才便一直站在门外，听见了云初然的话，心头早就憋了一阵阴火。
他还以为云初然至少会做做样子，没曾想云初然竟然如此决绝无情，“他是你的夫君！少夫人！”
云初然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兰新的茶吹了一口，“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少夫人，一个奴才，见到主子，该怎么做，将军府没教过你？”
众人一愣，墨韵看向云脉，云脉脸色铁青，“……你扪心自问，你配当少夫人吗？”
“我不配，”云初然笑吟吟道，“你让他休了我啊？”
头上青筋一蹦，云脉猛地上前，却被墨韵一把拉住，“老大，她是主子选的人。”
她是主子选的人，你没有资格置喙。
云脉暴怒不已，“主子选的是夫人！不是敌人！昨夜的情况你没有看见吗？少将军都快……她竟然连出来看一眼都不曾！她到底做了什么，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简直……”
兰新蓦地打断他，“云侍卫，要问我家小姐做了什么，先问问你家主子做了什么。你们是他的奴才，曲意逢迎惯了，但我家小姐可不是。”
“你！”云脉气得眼睛通红。
墨韵也变了脸色，“少夫人，您是少将军的夫人，少将军出事，您理当去看一眼，何况，他是因为你才发狂的……”
“你让我看他？”云初然突然冷笑起来，“他发狂，没准是他自己吃错药了呢？”
云脉一怔。
“你们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到我头上，无非就是因为我初入王府，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啧，这柏轩楼的下人没什么尊卑教养啊，不知行礼就罢了，悍奴欺主的事干得也挺利索。”
云初然想起那合卺酒，就恨不得打爆某人的狗头！
堂堂少将军，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
丢人现眼。
墨韵心头一紧，“少将军的药都是云侍卫在打理，怎么可能吃错！少夫人，奴婢等失礼是错，但少将军对您是真的用心，他……”
“我当然知道他用心，”砰的一声，茶杯重重摔在桌上，云初然目光一冷，眼风如刀令人胆寒，“他若不是用心良苦，也不会干出下春药这种恶心透顶的事出来！到头来气血翻涌自作自受，只能怪他自找苦吃！”
墨韵心头一声咯噔，下意识看向云脉，“春、春药？”
云脉脸色铁青，方才还暴怒无畏的目光闪躲着，似乎有些心虚。
忽地，柏轩楼二楼月台边，忽地传出一个冷冽深沉的声音，“……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云脉与墨韵愣了一秒，忙带人走到了院中，面向楼上跪下，“见过主子。”
云初然抬头，清冷的目光正好同尹珏城撞在一起。尹珏城今日穿了一件玄色长袍，折袖束腰，翻领交叠，从下方看，更能见那人长身玉立、挺拔精神。
他静静同云初然注视半晌，忽而眯了下眼睛，嘴角上扬，笑得暧昧不清。
“你知道酒里有春药，看来是喝过了？”
云初然：“……”重点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