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然透着一股阴恻恻的寒意。
云初然吞了吞口水,举了一下手里的蛊盒:“当然是给你治病,要不是怕你死在我的房间,你以为我乐意?”
“你能治好?”
“可以试试。”
云初然将手从尹珏城手中抽出来:“除了蛊毒外,你腹部的伤也需要治疗。”
她思考片刻,狡黠一笑:“这样吧,五百两,我帮你都治好。”
尹珏城看了她几眼,唇角突然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缓了缓神,慢慢坐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目光示意她打开来看看。
云初然愣了几秒,有些好奇,却见盒子里竟然是她当掉的那支白玉簪子。
“你跟踪我?”
她眉头蹙起,警惕的看着他。
只觉得这个男人更是深不可测,他到底跟踪她多久了?
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尹珏城只笑,清浅的月色下他笑得有几分邪魅,半边的银色面具倒衬得他整个人清绝冷寂,目光里有种云初然从未体会过的苦涩。
她正出神,尹珏城缓缓站起身,流血的腹部微微弯曲,他却勾唇笑了笑:“帮我治病,这个就给你。”
“就二十两,你让我给你治病疗伤?”
他笑着拿过盒子,“我可花了一百五十两买的。”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盒子:“机会就一次,你若不治,我便将它捏碎。”
他边说边将簪子拿出来,云初然丝毫不怀疑面前的男人有这个的能力。
五百两缩水成二十两,怎么听她都觉得亏。
不过既能拿回簪子身上还有余钱,好像也还能接受,罢了。
她轻叹一口气。
“你坐下。”
她扯了尹珏城一把,让他坐到椅子上:“没有药,只能简单给你包扎一下了。”
话音才落,尹珏城扔了一瓶金疮药进她怀中,云初然撇了他一眼,这才用剪刀将他腹部衣服剪开。
伤口不深,但很长,云初然很快便处理完,手法娴熟。中途还故意使力报复,但他的脸色依然没有一丝异样。
云初然倒是对他有几分好奇,武功高却深重蛊毒,周身的矜贵之气浑然天成,非平常人能比。
“我准备解蛊了,但你这个蛊被人种了多年,要想将它引出来,还得从长远调理为好。但你放心,我虽然还无法完全根治,但能让你几年之内不再复发。”
她顿了顿,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过程可能很疼,你能受得住吗?”
尹珏城抬眸看她,丝毫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屋里烛光摇曳,两人的面容印在彼此眼中竟都生出一种安宁感来。
察觉气氛异样,云初然连忙移开目光,尹珏城却仍旧盯着她。
她的耳根悄悄红了。
而后,她一言不发,用针在尹珏城耳下一寸扎洞,将解蛊之虫放入,又扎破手指,以血引虫。
尹珏城体内的蛊虫已经在他身体里待了许久,这只蛊虫饮血造毒,几乎要将他身体蚕食一空。
放进去的蛊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尹珏城的皮肤下移动着,他遭受的痛苦并不比蛊毒犯时的痛苦小。
他紧紧咬着嘴唇,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双手紧紧握拳,手臂上青筋暴起,腹部的伤又裂开,咕咕渗出了血。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云初然知道他此刻有多疼,有些不忍,出言安慰。
尹珏城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毒蛊并不好引,她只能又刺破一根手指,蛊女的血有特殊气味。外加那只蛊虫在作用,很快她就见毒蛊来到了红线旁。
“咚咚咚——”
正当云初然准备捉蛊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官府!快开门!”
她疑了一秒,却见尹珏城盯着门口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眸光里的神色讳莫如深。
“捉你的?”
“我先走了。”
他作势要起,云初然一把按住:“不要前功尽弃,马上就好。”
云初然咬了咬牙,抬起手用针在胳膊上滑下一道,血淅淅沥沥滴落到地上。尹珏城只觉得皮肤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快开门!里面的人,开门!”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大有要破门而入的趋势。
云初然将捉出来的蛊虫塞进怀里,突然将桌上的东西都推倒在地。
“快走!”
她低声喝道,尹珏城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朝着窗边走去,打量了几眼翻身跳出窗外。
云初然这才尖叫着冲过去打开了门:“官差老爷,救命啊!有强盗!”
她哭得梨花带雨,又见胳膊还在滴血,几个官差立马问道:“人往哪去了?”
“跳窗走了,我正睡着,那人突然冲了进来……还未等说话几位大老爷就敲了门,如果不是你们来了,恐怕小女子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她哭哭啼啼的解释着,官差们进去搜查了一番,又盘问了云初然几句,这才离开。
她坐到床上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金疮药洒到胳膊上。
想想这桩买卖还真不值,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来今夜多半没法睡了。
她将胳膊包扎了一下,又将屋子收拾了,没等屁股沾到凳子上,又有一抹身影翻窗而入。
云初然蹙了蹙眉,颇为无奈地走过去,声音有些懒散,“你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窗边的人倏地回过头看她,纤细的嗓音有气无力,“小姐,是我。”
是兰新。
云初然的婢女,也是她从小的玩伴。
看她似乎受了伤,云初然心觉不妙,连忙将她扶上床。
“你怎么来了?”
兰新一路风尘仆仆,眼角眉梢都带着疲倦,此刻眼眶泛红,脸上带着哀伤,有几分难以开口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看她这样,云初然更加着急,一颗心悬了起来。
“小……小姐,老爷和夫人可能已遭不测。”
说着,兰新的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继续跟她解释。
“您离开不久,府中来了一批杀手。奴仆死伤大半,老爷和夫人也失踪了,我受了伤唯恐坚持不住倒下,只能先来找你!”
兰新突然跪倒在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云初然依然愣来原地,一动不动。
杀手,哪里来的杀手?
还有父母,他们……竟失踪了?
云初然如同坠入深渊,浑身只觉得冷得厉害。
兰新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姐,小姐你要想开一点……也许老爷和夫人没事呢……”
云初然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茫然,却挤出一抹有些苍白的笑。
“你在骗我,是爹爹让你来的对不对?”
她蹲下身,急切地看着兰新,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证实什么。
“爹爹想让我留在首城,嫁入将军府,所以让你来骗我?”
兰新的眼泪再次滑落。
她脸上表情渐渐僵住,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兰新从小陪在她身边,她学蛊,兰新学武。
谁都能骗她,但兰新不能。
有谁会对她云家仇恨至此,将军府?还是皇宫里那位?
亦或者,还有更大的阴谋?
“小姐,为今之计是我们赶紧找出幕后策划之人,老爷夫人如果还活着,很可能是被贼人抓了。”
她正出神,兰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带血的腰牌。
“这是我打斗之余从贼人腰间扯下的,小姐你看看。”
云初然将腰牌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熟悉的独特标记映入眼帘。
是将军府。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