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尹珏城,纵然尹珏城半面示人,可她依旧忍不住为他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慵懒挑眉时的俊美、言语冰冷下的威严而沉迷。
这就是她理想中的夫君,而不是尹景曜那个沉迷女色,无法自拔的好色之徒。
可她又怕尹珏城今后无法继承将军府,所以她不得不亲近于严淑惠,这些,她明白,严淑惠怎能不明白?
可严淑惠就是需要这样的人。
她需要一个可以被自己掌握在手中、又能前去柏轩楼探听消息的工具,而白纤纤恰好还便是这样的人。
但她这次,做得过了。
先帝遗命,不可更改,纵然是皇帝,也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便是愧对先皇,将为天下人口诛笔伐。
白纤纤将云初然举荐入宫,无非就是为了两个结果。
不是如她所言,让她在宫里犯个错儿,被贬斥责问,坏了这桩婚事;便是要借机撮合她和尹景曜,取了云家女,尹景曜将来继承将军府的可能,便越来越小,而她就能得偿所愿,和尹珏城走到一路,成为新的将军府大夫人。
可惜,这个计划触及了严淑惠的底线。
将军府,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尹珏城手中,绝对不能!所以,留给她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严淑惠将手中的《江河山水图》扔到了地上,价值万金也不过一张纸片,远远没有她和儿子的命重要。
她看着白纤纤已经被吓呆了的模样,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她喜欢能够控制在手中的东西,而白纤纤家室不低,嫁给尹景曜也的确会让她被人高看一着。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是个女人都会讨厌的滥情东西,可谁叫她只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出来呢?
府中先夫人在的时候,原有庶长子、次子、三子,一个战死沙场,一个病死榻中,还有一个却因赌博被人殴打致死,几个姑娘也都嫁了出去,自己的女儿也是早夭,如今只得尹景曜、尹珏城两人。
尹珏城本也该死,可老将军经历了三子死亡,伤心欲绝,自小便将他保护得不露一丝差错。
所以他没死,却成了诅咒之子。
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么会让他登上将军大位,将来凌驾在自己和景曜的头上?白纤纤打错了算盘,算计到她的底线了。
她在椽华堂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膝盖下是冰冷的白玉石板,又冷又硬,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因为那上方的人一怒起来,总会让她莫名恐惧。
她恐惧她,因为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见过她曾经为人所恐惧的一面,就藏在角落里,看着严淑惠,面无表情地捂死了一个缠绵病榻的妇人。那一幕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总是骇得她瑟瑟发抖。
而谁知道,就在前一秒,她还对这个妇人亲切地喊着“姐姐”?
想到此事,白纤纤便忍不住惊惧慌乱,咬死自己的理由不敢松口,“当然是为了姑母!姑母您忘了吗?那云初然初入将军府的时候,纤纤就想将她赶出去,凭她那样卑贱的南蛮之人,怎么配得上五表哥?”
“纤纤想着,她如今大张旗鼓入了将军府,咱们奈何她不得,还得小心护着她。可若是进了宫,那可是圣人殿堂,她若是惹恼了皇后,就是陛下也饶不了她的!”
“姑母,”白纤纤楚楚可怜地哭道,“您怎么能怀疑我?纤纤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算计姑母半分,纤纤自小便与姑母亲近,何曾违逆过姑母,姑母但要细想,便知纤纤冤枉啊!这一切,皆是那云初然挑拨离间啊!”
白纤纤一阵哭诉,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她看。
严淑惠被她哭得心烦,可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忍不住心下一软,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姑娘。
“你这孩子,倒的确是自小不曾忤逆过我,只是小聪明太多,分不了轻重。”
严淑惠记得清楚,白纤纤从不曾忤逆过她,幼年玩耍,反倒还有些怕她。
“罢了,”见白纤纤哭得凄惨,严淑惠叹了口气,“起来吧,你说的法子也未尝不可,”她顿了顿,继续道,“皇家赐的婚事,自然是要皇家解除,到时,且看那云初然如何争辩,哼。”
白纤纤哭得眼睛发红,虽得了宽恕,抬头看看严淑惠那阴冷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身体一颤。
出了椽华堂,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来这柏轩楼看看,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尹珏城竟然放她进来了。
“表哥,纤纤知道你没睡,不然外面肯定又得让人拦我了,”白纤纤撒娇道,“表哥,你睁开眼睛嘛,纤纤有事想和你说。”
尹珏城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将人放进来了,同样都是女声,怎么云初然的声音听起来就那么好听呢?
尹珏城不动,他按下烦躁,坐起来曲着一条腿放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旁边,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何事?”
白纤纤嘟着嘴巴,红润的脸庞正对着尹珏城,却低了低头,露出臣服而叫人怜爱的姿态。
“表哥,人家想你了嘛,表哥这些日子也不出门走走,纤纤都来了好几日了,一直都没看到表哥,表哥真讨厌。”
尹珏城:“……”正常点说话我还能再听三句。
云脉偏头咳了声,却被白纤纤狠狠瞪了两眼,只得悻悻走开,免得又被那娇嗔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白纤纤也知道尹珏城素日懒散,不到紧要关头连脚都懒得动一下的人,不喜欢听废话,斟酌着语句道:“表哥,过几日宫中要举办花灯会的,表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肯定很热闹的。”
尹珏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直看得人脸红心跳,“花灯会?不去。”
“哎呀表哥,你整天闷在屋里都不无聊吗?”白纤纤扯了下他的衣摆,一脸期待。
“不无聊。”睡觉多好,为什么要东奔西走?
白纤纤撅起嘴,有些气愤,“表哥,纤纤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你就不能答应纤纤,陪纤纤进宫好好玩玩吗?”
尹珏城:“不能,不玩,累。”
看着无话可说的白纤纤,云脉都不禁为她哀叹,这明显就是朗无情妾有意,主子靠冷脸单身,也是一种本事。
白纤纤被拒绝两次,小脾气登时上了头,“表哥!你答应我娘要照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