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确会有一件好事。
严淑惠将在门内设宴,款待京中名门女眷,或为尹景曜物色美人。大顺天朝首城的第一将军府设宴,彼时必将宾客盈门、座无虚席,最是容易混进去的。
就为了这个消息,云初然身上只剩下了伶仃可怜的二两银子。
“奸商!小气!一个消息还要掰碎揉烂了说,他怎么不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云初然脸色铁青地从足衣店出来,看着自己手中的云萝素锦,心疼不已。
可惜她的簪子,这回又当出去了。
但要混进将军府,她们原先穿的衣服都已经脏了,怕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要被人撵走。
兰新在旁讪笑,“没想到还有人能够让小姐吃瘪。”
“好笑吗?”云初然扔了套衣服给她,“幸而宴会在三日后,要是在三个月之后,你就等着和我沿街乞讨吧。”
“不会的,”兰新信誓旦旦道,“小姐才不会等到三个月后才行动呢。”
云初然看了她一眼,沉了几日的脸色缓和了些,“你说得对,走吧,我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街角的另一边,尹珏城手里拿着簪子摇头,“居然还倒贴了一百多两银子……”
云脉肃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若有似无地往那拥堵人群里瞧,末了敛眸,“主子,人已经走远了,您不打算追上去吗?”
“追上去?”尹珏城挑眉,静水深湖般的眸子里流出一缕疑惑,“为何?”
云脉无言,既然您不想追上去,干什么要一直跟着她们?
尹珏城将簪子往袖中一收,眼中划过意味不明的趣色,淡淡道:“不必追上去,她们……自己就会送上门来。”
云脉眨了眨眼,三日后,他终于明白了尹珏城的话。
执刀沉眸站在门口,云脉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斜侧角已经来回走了十几趟、伺机混进名门贵女队伍中的两个人,半晌无语。
原来云家小姐打听将军府的事情是为了这个,她不是气势嚣张地过来退婚了吗?莫非还念着那门婚事?
云脉暗叹,只可惜先夫人留给主子的古琴,最终还是落到了继夫人手中。
云初然和兰新已经在门口打量了许久,发现那些女子进门都没有拿什么邀请函之类的东西,应该不难混进去,但门口守卫莫名增多,以至于两个人都有些迟疑。
“小姐,我怎么觉得这架势不太对?”兰新看着左右护卫,尤其门口站着的那半个时辰都不见动弹的守卫,越看越奇怪,“怎么像是在……守株待兔?”
云初然却不以为意,“来的都是些世家贵女,自然要防守严密些,可我们怕是不好露面。”
“那怎么办?”兰新担忧。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还能吃了她咋的?
深吸口气,云初然打直脊背,姿态端庄、楚腰袅袅地走了过去,仿佛自己就是天生长在京城中的女子一般,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还同身边另一个长相圆润可爱、看着单纯无害的姑娘搭上了话,“呀,妹妹这身云裳可真好看啊。”
那女子年纪尚轻,被她吓了一跳,好歹没失了仪态,红着脸道:“姐姐身上这件衣裳也好看的,不知姐姐是哪家——”
“诶?妹妹这花黄贴得真好看,真是好一双巧手啊。”
“没有啦,姐姐真会说笑,只是随手画了几笔而已……”
说着,两人已经视旁人于无物走了进去。
等候已久终于看到两人进去的云脉嘴角一抽,险些被云初然的操作逗笑了,“这云家小姐还是个自来熟,嘿。”
他咳了声,转身便走进了南王府,过影壁、穿抄手游廊,再入一处清幽雅致的院子,看了看院门上行云流水般的“柏轩楼”,走了进去。
入楼便见一棵姿态雄奇、嶙峋葳蕤的巨大松柏,白砂石铺就的院中,转着一道蜿蜒曲径,拱桥景观下,一池白荷随风摇曳,红锦摆尾吞抢鱼食。
桥梁上方,临水台阁之上,姿态慵懒的人抬起了狭长的眸子,一丝压迫不由自主流露而出,却期待道:“来了?”
云脉极少见他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不由得走了下神,“……嗯,来了。”
将手中鱼食一扔,任由锦鲤在水中掀风起浪,尹珏城嘴莞尔一下,眸中映着水池翻腾的浪花,眼底仿佛掠过一抹潋滟光景,让他身上那如影随形的莫测残忍都清减几分,无端生出几分柔和出来。
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的云脉揉了揉眼睛,细看,他的主子却还是那副不动如山冷眼观世的样子。
“主子,”云脉迟疑道,“属下不懂,您告诉她将军府的事便罢了,为何还要大费周折将门口的人替换掉?难道,云家小姐还有什么作用吗?”
尹珏城敛眸,藏住眼底莫名意味,“也许吧。”
也许?
云脉讶异,何时主子也会做这种自己都不确定结果的事情来了?他可记得云初然会蛊毒的,若是成全了五公子尹景曜,对他们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倏地,尹珏城转身,走向了两层独栋庭院,入了“云蒸霞蔚”牌匾下的正屋,在门口一顿,转身看向云脉,眯了眯眼,“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啊?”云脉不解,“主子还有何事要属下做吗?”
“去盯着她,”尹珏城似笑非笑,“我稍后就来。”
云脉惊讶,“公子也要去椽华堂?”他记得自家主子可是一向都不喜欢去赴继夫人的宴,怎么这次这么积极?莫非,也是为了云家小姐?
尹珏城嘴角的弧度微微往下耷拉了一分,云脉打了个激灵,顿时不敢多问,忙去椽华堂先等着了。
椽华堂里,鼓乐作响,笑语盈盈,姹紫嫣红百般齐聚,争教人看花了眼。
好在云家夫人也是喜好热闹之人,就算身在南疆之地,也没忘了结交朋友,这种觥筹交错的宴会,云初然应付自如。
她看向了主位上的严淑惠,眼中藏着深不可测的寒意,片刻又看向她身边的白纤纤,笑语温润,亲昵奉承,殊为受宠。
白纤纤与严淑惠关系很好,知道的事情只怕也比旁人多一些,若是能够接近她……
“姐姐,你看那边,”忽地,有人拽了下她的袖子,但闻一娇俏女声笑道,“白纤纤,那可是将军夫人最宠爱的小姐,去年入宫选秀落选了,听说是跟将军府少将军有旧呢。”
“少将军?”
她娃娃亲的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