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然有心事。
只是这心事不能轻易与人开口,云初然虽然想说与陈馨儿,却又害怕会给她惹来麻烦,最后还是用借口敷衍了过去,只说是累了,不想说了。
陈馨儿念她今日也的确疲累,没有追问,同她保持了距离,免得触碰到了伤口,片刻后也陷入了沉眠。
一夜无话,直至次日,尹珏城早早梳洗之后来到下方,就站在楼梯口等着人出来。
不多时,云初然和陈馨儿没有出来,天朝五皇子却风风火火地大清早来了,一来就故作矫情,“说,你把我媳妇藏哪儿去了!”
“……”尹珏城压下他指着自己的扇子,翻了个白眼,用下巴指指那还关着的房门,“你媳妇把我媳妇睡了,你说吧,怎么解决,我揍你还是你让我揍?”
路过的墨韵掩唇失笑,帮亲不帮理的君无声果断改口,“姐妹情深同处一室乃是人之常情,你怎么连这点心胸都没有?本皇子都还没追究你媳妇拐走了我媳妇呢。”
尹珏城手痒痒,幽幽地看着他道:“那是新房,我和我媳妇都还没睡过呢。”
君无声:“……”那是你没用!
他咳了声,突然又哥俩好地凑上去,一把把住尹珏城的肩膀将人往下带,边道:“听闻令夫人昨日受了大难,让她们多睡会吧,我有三件正事与你说,你听是不听?”
“都是有关云飞宫剥皮案的?”尹珏城也没挣扎,顺势坐在了楼梯上。
君无声更是不拘小节,蹲在旁边,将扇子插在后脑勺,“猜得不错,那你再猜猜,我要先说哪一件。”
尹珏城冷笑,用命令式的语气“猜”道:“顺天府的杀手审出来了?”
君无声无语,不知道是对他这以下犯上的态度表示批评,还是对他这么信任自己感到欣慰,总之心情颇为复杂。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去顺天府?”他问。
“快说。”尹珏城想起昨日坠落高楼的场景,脸上便没有好脸色,若不是担心云初然有了万一,骨子里的乖僻暴戾早就控制不住,让他冲进天牢去杀人了。
知道他心急,君无声叹气,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好脾气一再无奈,最后妥协道:“行,说。”
昨日范云雷厉风行,几乎是禁军一动,他顺天府也同时动了。因刚刚走马上任,顺天府的人手都还不是那么听话,所以他竟是亲自带队抓人,效率非同一般。
云脉昨日拿下两人,杀了三人,禁军封锁街道没有让百姓受伤,等范云来了,倒是干脆利落地交了人。
范云狐假虎威,趁机还教训了自己那堆“慢吞吞犹如龟爬”的衙役,不得不说很会审时度势,而后又迫不及待地赶来将军府问清楚情况。
问清楚情况之后这才回了顺天府,同君无声撞在一起。
少将军遇刺,少夫人受难,五皇子妃闯宫求御医,五皇子闯天牢见刺客,还特地请调了禁军看守天牢外围,就是范云再蠢,也知道这件案子并不简单。
何况范云并不蠢,几乎眨眼就从五皇子的身份猜到了云飞宫剥皮案上,当即跟着去了天牢。君无声毕竟不曾亲自对人动刑,范云却不一样了,他对罪犯下手从没有轻的。
范云知道这些不蒙面的杀手都视死如归,所以二话不说上去便将人的双腿打断,来了一轮重刑,等到人哭爹喊娘了才开始慢慢发问,饶是如此,两个人也折腾了一整夜,天亮时才火速撬开了一些秘密。
那无名杀手都是江湖上暗中伏行的死客独行侠,收金买命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常年在京城外游走,就是为了赚京城里达官贵人的钱。
刺杀尹珏城和云初然,是他们昨日才收到的买卖,一条命二十万两银子,是一笔大单子,他们也不想冒险,但最终却还是受不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诱惑。
但这次却失手了。
那毒药本来可以直接杀了尹珏城,哪知道云初然替他挡了一下,而后云脉更是带着人及时跑了过来,让他们直接失败。
买命的人是通过乞丐传命,范云已经开始去城外抓乞丐了,回头便在牢中一一辨认。
尹珏城眉头皱起了小小的疙瘩,“只有这些?”
君无声苦笑,指着自己的眼皮瞪他,“‘这些’还是我彻夜不眠审出来了,等小范大人抓到乞丐,后面的人不就可以顺藤摸瓜搜出来了?”
“……多谢。”他脸色阴沉,“下午我去天牢,你回去休息吧。”
“哪有那么多时间休息,”君无声叹息,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第二件事,你让我去试探君雅,其实不用试探,他承认了。”
尹珏城有些意外,更有些薄怒,“果真是他?”
君无声知道他在想什么,忙按住他的手臂,“他承认知道我们查案的事,但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你和初然受伤的时候,他正在跟我说话。”
“哼,若他要杀人,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吗?”尹珏城冷笑。
“但你没有证据。”君无声手中力道一重,“你若有证据证明是他,我亲自向父皇跪求,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绝不言悔。”
这个誓言下得极重,在云初然受伤之后,君无声也已然下定了决心。
尹珏城没有要逼他的意思,他静默地凝视着君无声,少顷扭头看向别处,“……我是臣,不至于毫无证据就去攻讦皇子,你莫把我当成无法无天之徒。”
君无声讶异,“真不是?”
尹珏城脸一黑,“看在你的面子上!”
“咳,好吧,”君无声捏着拳头咳了咳,“那第三件事,这件事你和云妹一定很感兴趣,那个‘消失的婴儿’有线索了。”
尹珏城眼中精光一闪,表情奇怪,“你说的是哪一个?”
君无声手僵了僵,无辜道:“当然是云贵妃的那一个了,难道还有其他的?”
“谁知道呢?”尹珏城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皇宫里消失的婴儿还少吗?”
皇宫之中,金碧辉煌,也藏污纳垢,耀眼夺目,也令人不齿。
君无声没有反驳这句话,单他从小在皇宫见过的污秽之事便不少,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接触权利,奈何无论是时局还是皇帝,都在把他往这条路上逼。
尹珏城,他自小交好的挚友,又何尝不是其中一员呢?
他想起太和殿中君陵含笑对他说的话,默默一叹,归根究底,还是自己自作自受。
二人闲坐不语,不久,门便开了……